县委常委会议结束后，郑保国被他的直属领导田文州叫到办公室。
走在路上，担任县公安局局长的郑保国，不断在心里揣摩着田文州的想法。
他坐在这个位置几年已经升无可升。
工作上，县里最近很是太平，虽不时有红卫兵上街游行，但在可控范围内。
再则，他业绩上虽无建树，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那么，田文州私底下叫自己究竟是什么事情。
田文州正坐在办公室的实木沙发上喝茶，听到敲门声，“进。”
郑保国提着手里的皮质公文包，恭敬地站着说，“田书记，你找我工作上还有什么指示。”
“坐下说。“田文州笑呵呵的让人揣摩不透，“咱们共事3年了，怎么还这么怕我。”
郑保国坐下，哪敢承认，“不是怕，是尊敬，尊敬。”
他屁股不干净，当然害怕被自己直系领导揪到小辫子。
田文州继续喝茶，“你倒是个会拍马屁的。”话锋一转，“我怎么听说县里最近的治安有些乱。”
郑保国心里明白他这么问，肯定什么都了解清楚了，所以不敢糊弄，
“对，是有件案子，之前有一伙外地来的人贩子，携带枪械，及其猖獗，加上犯罪手段高超，非常狡猾抓了我们县里不少女学生。”
“我们县里公安局组织了搜山，与其发生激烈的争斗，后因一名警员的莽撞，不听从指挥，让犯罪分子潜逃。”
“据我们所知，那群人似乎又回来了，在我们县和隔壁的安远县，反复涉案，极其嚣张。”
“哦。”原来儿子前段时间是为这件事烦忧。
田文州正色道，“那名警员叫什么名字。”
郑保国还在窃喜因为自己添油加醋的话语让田爱国的职业生涯抹上污点，更加用力地使眼药，
“叫田爱国，从部队下来的鲁莽汉子，身手挺好，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也不知道高中怎么毕业的。”
田文州神秘一笑，“田爱国，田爱国这人我知道。”
郑保国本就不喜被部队强塞过来田爱国，能力太强让他警察局局长的风头都压过了，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
知道田文州处事公正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误以为他也不喜欢“走后面”进来的人。
于是故意使劲的抹黑田爱国，将人塑造成一个蛮横无理气焰嚣张态度猖狂不服管教的警员。
郑保国说的兴致高昂可干舌燥，没有注意到田文州越来越黑的脸色。
敲门声再次响起，秘书小何进来拿着相框说，“田书记，这是照相馆送来的相片。”
田文州接过，故意让里面的人像暴露在郑保国的视线范围内，“哦，全家福洗好了，给我吧！”
郑保国偷偷觑着，想着认认人脸别到时候惹到不该惹的人，一家四口看着极为和美，直到看到相片里那张极为熟悉的人脸，大惊失色，“这是……”
田爱国。
真是太像了。
可是田书记不是说他儿子去当兵了吗？
就在郑保国还在侥幸的想只是长得像而已时，田文州接下来的话瞬间打破他的幻想。
“这是我儿子，说起来你还认识呢！”田文州指着相片的人脸，缓缓道，“就是你手底下那个不听话，鲁莽，行事张扬不听从指挥的田爱国。”
郑保国心如死灰，哭笑不得。
完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田文州点到为止，让郑保国的心里忽上忽下的，回去后，马不停蹄的讲田爱国官复原职。
搓着手尴尬地说，“小田呀！不，爱国，你怎么不早说你是田书记的儿子呀！你看这事闹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
腊月初，铁锨实在铲不动地上的冻土，挖水渠的工作终于告一段段落了，褚续也开始了循环往复的替班生涯。
这天，大雪簌簌地往下落，很快地上盖着厚厚的一层。
褚续骑着车子在大雪中穿过，直到奔向他的家，有连雪的家。
褚续回来后先在外面抖落掉衣帽上的积雪，这个天气化在衣服上了不容易干。
手里拿着这个月发的24块钱和票据，掂着两斤黄豆和两斤绿豆，进了烧的暖呼呼的屋子。
多亏了供销社发的500斤煤，掺上黄土做成的蜂窝煤，足够家里烧一冬天了。
连雪看到豆子两眼放光，无他，这些天吃白菜，萝卜，土豆都吃急眼了，好不容易来点新鲜蔬菜，自是馋得慌。
“快用水泡上，放在屋里，等三四天就可以吃了。”
褚续则在想另外一件事，“明天就是腊八节了，多泡点红豆花生熬腊八粥喝，到时候再给牛棚送去些。”
牛棚的门和窗户都用泥巴糊住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冬天怎么熬，外公的身体还受得了不。
“你晚会再送些柴过去，咱不是送的有棉花吗？梁姨肯定将他们所有人的棉衣和被子都加厚了，不用担心。”
免得让村里人怀疑，只能做这么多，她心里虽然也担心，但也只能做这么多。
褚续心里明白，“但愿吧！”
“腊八粥等我晚上回来再熬，你好好休息。”
孩子三个月后，连雪就没再让褚续中午来回跑了。
家里有挂面还有腊肉香肠，她随便在小锅里做些就够她一个人吃的了。
“好想吃新鲜的猪肉，村里什么时候杀年猪呀！”
村里的牛死了，老死的。
福田爷送的老伙计最后一程，轻轻地为它合上眼，随后心疼地抱着牛哞哞地哭。
看到这样伤心的场景，村里几个运牛的等待杀牛吃肉的小伙子，离得远远的，躲在门外不敢打扰。
但最终牛还是没有逃过被肢解的命运。
因为牛是村里的。
当村里人都欢欢喜喜等待着吃肉的时候。
福田爷窝在屋子里三天没有出来，他不想看到自己一口一口喂大的牛被拆成一块一块的，再被人一口一口送到嘴里。
牛很大，村里分了一半出来按人口分，剩下的一半卸下了一条大大的牛腿给福田爷送过去。
其余的在村里卖，没办法，村里也缺钱。
连雪拿着钱买了一整只牛腿，还有一个牛胃。
牛头被知青院的买走了。
福田爷家的儿子拿着牛腿和村里给的10块钱的奖励，又添点钱瞒着老父亲在隔壁公社拉了头小牛犊回来。
三天不吃不喝的福田爷，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听到儿子说，
“爹，牛是咱家的，生老病死咱家说了算。”
这才抱着小牛下定决心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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