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都没抬,懒懒问道:“谁啊,这么急?”
“是我。”秦淮的声音从帘外传来,低低缓缓的。
帘子一掀,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点外头的风尘味,朝服已经换了,一身青色常袍,袖口卷着一道折痕,像是路上随手卷上去的。
沈悦瞥了一眼:“使臣走了?”
“嗯。”他坐到她旁边的软榻上,顺手接过她手里捏皱的橘子皮,扔进旁边的铜盆,“说了半天,就一句话——让我当摄政王。”
她笑了下:“你答应了?”
“我说我不干。”他语气平得像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我要陪王妃过日子,不当什么王爷里的王爷。”
沈悦一愣,随即笑出声:“你可真敢说。”
“不是敢不敢。”他看着她,眼神很静,“这些年见多了,争来争去,最后连碗热汤都喝不上。我现在有地方吃饭,有人等我回来,干嘛非要去碰那堆破事?”
花影斜斜地铺在路上,别有一番韵味。
沈悦没说话,把手伸过去。
秦淮低头看了眼,伸手握住。
她的手有点暖,指尖还沾着橘子的湿气。他没擦,就这么握着。
两人起身,也没人喊轿子,沿着花园石径慢慢走。书诗远远看见,转身就让底下人绕路,连扫地的婆子都自觉退到墙角。
她侧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眉骨上,轮廓深邃却透着踏实。就像前世她死前那一晚,宫里大火烧了半边天,人人都在抢位置、争名分,只有这个人,站在冷宫墙外站了一夜,没进去,也没走。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
现在她知道了。
“其实吧,”她忽然开口,“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觉得,活着别太累,饭要吃饱,觉要睡好,不被人算计就行。”
“所以你就让丫鬟去斗?”他嘴角微扬。
“对啊。”她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傻,干嘛自己上?她们乐意动脑子,我躺着吃点心不好吗?”
他低笑一声,反手替她拨开垂下来的发丝。动作很轻,像怕惊了什么。
“那你以后继续躺。”他说,“我给你挡风。”
“那你不得累死?”她歪头。
“不会。”他顿了顿,“我以前一个人,反倒累。现在有你,像有了个落脚的地儿。”
她说不出话了,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池边,水面上浮着几片花瓣,一只蜻蜓点了一下水,飞走了。
秦淮忽然问:“你喜欢现在这样?”
“哪样?”
“什么都不争,也不怕别人争。”他看着水面,“你明明能爬得更高,却偏偏只想蹲在屋檐下啃鸡腿。”
“鸡腿香啊。”她咧嘴一笑,“再说了,我要是天天忙着争,谁给你留鸡汤?墨情做的辣味鱼汤,你不也天天蹭?”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是你成婚那天,坐在喜轿里啃桂花糕,嘴角沾着渣。”
沈悦瞪眼:“谁告诉你这事的?”
“我自己看见的。”他声音压低,“别人都在装端庄,就你,一口一口吃得认真。我当时就想,这女人挺有意思,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我本来就不在乎。”她耸肩,“嫁谁不是嫁?只要别饿着我,别让我熬夜对账本,谁都行。”
“所以我选你。”他忽然说。
她脚步一顿:“啥?”
“不是你爹安排,也不是圣旨逼的。”他转过身,正对着她,“是我自己想娶你。因为你不会拉着我去争权,也不会拿孩子去绑住我。你只想好好过日子——刚好,我也想。”
沈悦怔住。
前世她被毒死的时候,没人替她出头。顾言洲娶了苏婉柔,一家团圆。她娘留下的嫁妆被吞得干干净净,连口棺材都是丫鬟凑钱买的。
可这辈子,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按时吃饭、乖乖喝药、让丫鬟办事,结果……
有人愿意为了她,放下整个天下。
她没哭,也没激动,只是又把手伸了过去。
秦淮再次握住。
这次他没松。
他们沿着池子走完一圈,太阳偏西了些,风凉下来。
回到暖阁时,墨情刚摆好新蒸的猫趣酥,闻见动静抬头:“王爷回来了?正好,刚出炉的。”
“给我一碗杏仁茶。”沈悦坐下,“少糖。”
“昨天不是嫌苦?”
“今天想换口味。”
秦淮在她对面落座,随手翻开桌上一份简报,边看边说:“北边又有流民涌动,户部准备调粮。”
“关我们什么事?”她咬了一口酥饼,渣掉在衣襟上。
“不关。”他合上册子,“我已经让兵部压住了,咱们的米不动。”
“哦。”她点点头,“那晚上炖个猪蹄?听说新送来一批黑鱼?”
“让厨房做。”他看向墨情,“加姜,别放酒。”
墨情应下,转身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
沈悦捧着茶碗暖手,忽然说:“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偷懒了?”
“不是偷懒。”他抬眼,“是选好了路,就不回头。”
她笑了下,低头吹了口气,茶面荡开一圈涟漪。
外头传来书诗的声音,在跟小丫头交代明日采买的事。语气平稳,条理清楚,一点不像从前那个被打得嘴角流血也不敢还嘴的丫头。
沈悦听着,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重生这一回,没亲手撕过谁,也没跪着求过谁。
可她身边的人,全都活得比以前硬气了。
秦淮喝了口茶,发现她走神:“想什么?”
“我在想,”她慢悠悠地说,“明天能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反正也没人敢催我。”
“你就是不起,他们也不敢吭声。”他淡淡道,“上次老嬷嬷嘀咕你贪睡,书诗转头就把她调去看库房夜灯,现在见你跟见阎王似的。”
她笑出声:“那我再赖赖?”
“赖一辈子都行。”他说,“我给你盖被子。”
她眨眨眼,忽然问:“那你呢?你不后悔?不当摄政王,以后别人说你窝囊怎么办?”
“让他们说去。”他伸手,把她鬓边一缕乱发别到耳后,“我只知道,每天能回来吃你剩下的半块点心,比坐龙椅舒服多了。”
她没再问。
窗外槐树叶沙沙响,炉上的药罐咕嘟冒泡,药香混着点心味飘满屋子。
她低头咬了口猫趣酥,酥皮咔嚓裂开,芝麻粒滚出来一颗,落在桌角。
秦淮伸手,轻轻抹掉她唇边的一点碎屑。
“咱们就这样过?”她含糊地问。
“就这样。”他说,“不争,不抢,不装。你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她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
“那明天……”她嚼着,“早餐我想吃胡椒猪肚粥。”
“让厨房备着。”他拿起简报,又放下,“加双份胡椒。”
“你最近口味也重了。”她笑。
“跟你吃的。”他看着她,“吃习惯了。”
她没再说话,靠在软榻上闭了会儿眼。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帐角轻轻晃。
她睁开眼,轻声说:“秦淮。”
“嗯?”
“我觉得……挺好的。”
他低头看她,眼神很软。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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