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京都无主妖风狂
萧景珩大军开拔的烟尘尚未在官道上完全散去，京城的气氛便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开始转变。那股因靖王离京而暂时蛰伏的暗流，几乎是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便迫不及待地涌动起来。
首先发难的，并非直指沈清璃，而是她麾下最赚钱、也最能收集三教九流信息的产业——遍布京城的“璃月楼”与“清泉茶庄”。
这日清晨，璃月楼尚未开门迎客，京兆府的衙役便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带队的是京兆尹手下一位姓钱的参军。
“查封！所有人等，不得妄动！”钱参军手持公文，面色冷硬，“有人举报璃月楼贩卖劣质绸缎，以次充好，欺诈顾客！所有账册、货品，一律封存待查！”
掌柜的是璃网外围成员，见状心中一惊，面上却强自镇定：“参军大人，我璃月楼诚信经营，绝无此事！可否让小人看看举报凭证？”
“凭证？”钱参军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匹看似华美、但内里已有些许霉斑的锦缎，“这便是物证！人证也已画押！休得啰嗦，再敢阻挠，以同罪论处！”
不由分说，衙役们便开始粗暴地清点货物，贴上封条。与此同时，城西、城南的数家清泉茶庄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被以“售卖霉变茶叶，危害百姓健康”为由查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京城。璃月楼与清泉茶庄向来口碑极佳，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常聚之所，突然被查封，立时引发了各种猜测。有心人开始散布流言，暗示靖王妃名下产业仗势欺人，店大欺客。
靖王府，书房。
沈清璃听着隐鳞的禀报，面色平静无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手法粗糙，漏洞百出。”她淡淡评价，“不过是试探，想看看我们的反应，顺便败坏我的名声。背后是京兆尹……他去年纳的那房小妾，是苏家旁支的庶女。”
隐鳞躬身：“楼主明鉴。是否需动用影卫，搜集京兆尹的罪证反击？”
“不必。”沈清璃摇头，“杀鸡焉用牛刀。让璃网的讼师去周旋，按正常程序申诉。他们拿不出确凿证据，拖延几日，自会解封。我们要做的，是借此看清，都有哪些跳梁小丑迫不及待地蹦出来。”
商业上的打击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风暴，在朝堂。
三日后，大朝会。
一名御史台的言官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激昂：“陛下！臣弹劾靖王妃沈氏！其身为王妃，不安于室，竟暗中操控庞大商号，与民争利，更借商号之便，结交朝臣，窥探机密，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虽然权贵之家经营产业并非秘密，但被如此赤裸裸地拿到朝堂上弹劾，尤其是针对一位亲王妃，实属罕见。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微蹙，尚未开口，又一名言官站了出来：
“陛下，臣附议！不仅如此，臣听闻靖王妃还暗中组建名为‘璃网’的组织，成员遍布朝野内外，专司打探消息，甚至……干涉官员任免！此等行径，与宦官弄权、外戚干政何异？实乃‘牝鸡司晨’之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牝鸡司晨”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这是极其严厉的指控，意指妇人篡权乱政。
紧接着，又有三四名官员出列，或明或暗地附和，言辞越来越激烈，将沈清璃描绘成一个凭借美色与心机迷惑靖王，暗中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妖妇。他们看似义愤填膺，目光却不时瞟向站在文官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二皇子萧景琛。
温子然当即出列反驳，据理力争，指出弹劾皆为空穴来风，无实证支持，乃是构陷亲王正妃，居心叵测。
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一名吏部官员呈上了一份“证据”——几封据称是地方官员写给沈清璃的密信副本，信中言辞恳切，多有请教政务、甚至请求“关照”之语。虽无沈清璃的回信，但足以引人遐想。
“陛下！”为首的御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靖王殿下为国出征，浴血边疆，若后方被一妇人搅得乌烟瘴气，岂不令将士寒心？令天下人笑话？恳请陛下明察，遏制此风，以正朝纲！”
“恳请陛下明察！”数名官员齐声附和，声势不小。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在乎沈清璃是否经商，甚至对“璃网”的存在也略有耳闻，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他乐得见老七有个得力助手。但“牝鸡司晨”这个帽子太大，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北境战事吃紧，若后方传出王妃干政的丑闻，确实于军心民心不利。而且，这些弹劾的官员，背后显然有他那个好儿子萧景琛的影子。
他需要稳定，需要杜绝任何可能引发内乱的因素。
“够了！”皇帝一声冷喝，打断了殿内的争吵。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跪地的官员，又看了一眼沉默的萧景琛，最后落在温子然身上。
“靖王妃沈氏，”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虽于社稷有功，然既遭此非议，为避嫌疑，即日起，于靖王府中禁足，非诏不得出。其所涉诸事，由宗人府与大理寺联合审查，查明真相前，一应产业暂由内务府代管。”
“陛下圣明！”弹劾的官员们齐声高呼，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温子然心中一沉，还想再争：“陛下……”
“退朝！”皇帝拂袖而起，不容置疑。
旨意很快传到了靖王府。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念完圣旨，看着跪接旨意的沈清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妃娘娘，陛下的意思，您也明白了。这段时间，就请在府中静心休养吧。府中一应人等，无令不得随意出入。”
王府侍卫统领面色愤然，欲要上前，却被沈清璃一个眼神制止。
她双手接过圣旨，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接到一份普通的问候，声音清越：“臣妾，领旨谢恩。”
宣旨太监带着人离去，王府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沉重的落锁声象征着无形的囚笼已然落下。
隐鳞从暗处现身，脸色铁青：“楼主，他们这是欲加之罪！我们……”
沈清璃抬手，阻止他说下去。她站起身，抚平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光扫过面露忧愤的王府属官和侍卫。
“慌什么？”她语气淡然，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不过是禁足而已。王府库藏充盈，够我们吃用许久。”
她转身，向府内走去，步伐从容不迫。
“隐鳞，传令下去，府内一切照旧，各司其职。另外……”她脚步微顿，声音压低，唯有隐鳞能听见，“让我们的人，盯紧苏浅月，还有……宫里德妃（二皇子生母）的动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她抬头，望向北方天空，那里是萧景珩征战的方向。
夫君，前方刀剑无眼，愿你一切安好。这后方的风雨，自有我为你去挡。
京城这潭水，是时候彻底搅浑了。看看最后，究竟是谁，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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