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光棍无比,直接把皮球踢给了通天塔本身,甚至抬出了书院山主。
众人一时语塞。
告通天塔?谁敢?又能向谁告?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一些人眼神开始变得不善,琢磨着是不是该用点“特殊手段”问出真相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下一刻,一道水蓝色的长绫如同九天银河垂落,轻柔地卷住江野的腰。
江野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
水袖一拂,香风掠过。
等众人回过神来,原地早已失去了江野和那位出手之人的身影。
“是迷月宫的月汐宫主!”
“她怎么把江野带走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正主被带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场中职位最高的王执事。
王执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他被汹涌的人潮团团围住,无数问题劈头盖脸地砸来。
“王长老!这事必须给个说法!”
“成绩到底算不算数?”
“通天塔是否真的出了故障?”
王执事被逼得连连后退,几乎要躲到石碑后面去。
他心中把江野和塔灵骂了千百遍,但面上还得维持长老的威严。
“肃静!此事……此事老夫定会查明!已紧急上报山主!”他不得不再次运起修为高喊,声音却有些发虚。
............
书院深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一位布衣老者正在田间锄草,接到传讯后,他直起身,擦了擦汗,脸上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
“通关了?倒是件稀奇事。”
他闭上眼,神识似乎与某个古老的存在沟通着。
片刻后,空中响起只有他能听见的、叽叽喳喳如同孩童般兴奋的声音,急切地叙述着什么。
老者听着听着,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最终化为一声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般……这小家伙,运气倒是不错。罢了,也算是他的机遇。”
他沉吟片刻,一道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透过书院大阵,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位执事长老的心神之中:
“塔灵无误,成绩有效。此事无需再议。”
……
山主法旨已下,再无回转余地。
广场上,得到消息的王执事长舒一口气,随即挺直腰板,朗声宣布了山主的决定。
尽管台下依然议论纷纷,沈怀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拳头紧握,但终究无人再敢公开质疑。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但“化神四层修士江野通关通天塔”的消息,却像插上了翅膀,伴随着无数的猜测、想象和衍生的版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五洲四海。
江野之名,一夜之间,天下皆知。
............................
清晨的第一缕灵晖尚未完全驱散夜雾,沈怀秋休息处的沉香木门就被叩得震天响。
“邦邦邦——!”
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得近乎无礼,若非室外布有隔音结界,怕是早已惊动半山腰的宿客。
室内,沈怀秋于静坐中猛然惊醒,周身尚未完全收敛的剑气失控地迸发,在身旁的青玉案几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脸色本就难看,此刻更似凝了一层寒霜。
谁敢如此放肆?
他豁然起身,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带着一股冷冽的剑意,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这个时辰、以这种方式来触他的霉头。
“吱呀——”一声,沉重大门被猛地拉开。
门外,流雾微涌,晨光熹微。
一张带着笑意、俊朗得甚至有些晃眼的脸庞,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眼帘。
沈怀秋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极度的错愕而显得有些尖锐:“江野?!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全书院乃至整个五洲都在议论昨日那场荒谬通关、无数人恨不得把江野揪出来问个明白的节骨眼上,这个始作俑者非但没有躲起来避风头,竟还敢大摇大摆、主动找上门来?
他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嫉妒,有多少人质疑愤懑,甚至暗中揣测他身怀异宝或使用了禁忌手段吗?
江野原本脸上还挂着那副惯有的、看起来颇为无辜的笑容,一听沈怀秋这话,笑容瞬间收敛,眉头拧起,露出一副比沈怀秋还要惊讶、还要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悖论。
“哈?”江野的声音拔高,带着十足的诧异和一丝被质疑的‘痛心’,“沈道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敢来?你……你该不会是想要不认账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怀秋,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堂堂沈家公子、剑道天才,竟是这等出尔反尔之人’。
“认账?”沈怀秋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对方所指为何。
那场赌约,那半块作为彩头的令牌!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瞬间冲上心头,噎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终究是沈怀秋,是沈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
众目睽睽之下立下的赌约,沈家丢不起这个人,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剑意和那句冲到嘴边的“滚”字,沈怀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我沈怀秋,还不至于。”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袖袍!
半块温润剔透、流转着淡淡灵光的玉牌“嗖”地一声从袖中飞出,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锐利的劲风,直射江野面门。
江野似乎早有所料,眼睛一亮,手腕一翻,五指如电般精准探出,看似随意地一抓,那来势汹汹的玉牌便已轻巧地落入他掌心,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带动。
“嘿嘿,谢了沈道友!我就知道沈道友一诺千金,人品端方,绝非那等言而无信之辈!”江野拿到东西,立刻眉开眼笑,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嘴里啪啦地送上一串高帽,仿佛刚才那个一脸怀疑生怕对方赖账的人不是他。
沈怀秋听得脸色更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张脸,更不想再跟此人多说半个字。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连一句场面话都欠奉,直接“砰”地一声巨响,狠狠将大门摔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巨大的关门声裹挟着主人毫不掩饰的怒意,几乎能震人耳膜。
江野站在紧闭的门外,对这番极度“不礼貌”的待遇毫不在意,反而心情极好地掂了掂手中那半块触手温凉的令牌,对着门板笑嘻嘻地自语:“讲道理,换成是我被人这么搞一下,还能忍住不拔剑……啧,沈道友这涵养功夫,确实比我强点。”
他自认是个实在人,若是易地而处,他怕是真做不出这般“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行径。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沈怀秋这人……除了傲了点,脸臭了点,心眼可能小了点,倒也还算个守信用的实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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