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初
“剑鱼号”如同沉入浓稠的墨汁，外部照明系统在绝对的黑暗中被压缩到仅能照亮前方数十米的范围。探测器屏幕上的雪花和扭曲更加严重，只有代表深度和基础姿态的数据还在艰难地跳动。
死寂。
不仅仅是声音的缺失，更是一种连能量流动都近乎停滞的、令人窒息的静谧。潜航器外壳偶尔传来被细微结晶刮擦的声响，在这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能量水平异常低下，环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这不符合常理。”李娜看着读数，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铁柱紧握着操控杆，手心里全是汗：“妈的，这地方感觉比外面那些乱流还邪乎……像是钻进了一个巨物的尸体里面。”
王超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六棱柱的共鸣中。柱体散发着稳定的、带着暖意的湛蓝光辉，不仅驱散了潜航器内因环境而渗入的寒意，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坚定地指向下方某个具体的方向。
那牵引感越来越强，甚至带着一种微弱的、仿佛源自亘古的呼唤。
“继续下潜，慢一点。”王超的声音在寂静的通讯频道里响起。
潜航器以最低速缓缓下沉，四周的岩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滑、冰冷、非金非石的材质，上面布满了复杂而规律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在“剑鱼号”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们仿佛正行驶在一个无比巨大的、人造的管道或者某种结构的内部。
“这些纹路……蕴含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数学规律和能量路径，”杨教授的声音从断续的通讯中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这绝非自然造物！‘深渊之眼’的内部，竟然存在如此规整的结构！”
下潜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那光芒并非来自照明，而是一种自发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从下方弥漫开来。
“剑鱼号”缓缓驶入那片光晕之中。
瞬间，所有的干扰消失了。探测器屏幕变得清晰，显示他们正位于一个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中央。空间的四壁和穹顶都由那种带有几何纹路的材质构成，而在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纯净乳白色光芒构成的、缓慢脉动着的……光团。
光团的形态并不固定，时而如流淌的液体，时而如凝聚的星云，其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运行。它散发出的，正是他们在边缘感受到的那种——蕴含着古老死寂，却又带着绝对秩序的能量波动。
而在这巨大光团的下方，连接着无数粗细不一、同样由乳白色光芒构成的“脉络”，这些脉络如同树根般，深深扎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延伸向“深渊之眼”的各个角落。
但此刻，这些脉络中，有相当一部分被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物质所污染、堵塞，如同寄生在血管中的血栓。其中最大的一股暗红物质，如同丑陋的毒瘤，紧紧吸附在光团的本体之上，不断试图向内侵蚀。
光团的脉动因此显得有些紊乱和……疲惫。
“我的……天……”铁柱张大了嘴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李娜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那个光团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但那威压中却没有恶意，只有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沉重。
王超手中的六棱柱，此刻光芒大盛，甚至主动脱离了他的手掌，悬浮在他身前，柱体上的星辉与远处的乳白光团交相辉映，发出愉悦而低沉的嗡鸣。
“它……就是‘深渊之眼’的核心意识？”李娜轻声问道。
王超凝视着那巨大的光团，缓缓摇头，又点了点头：“不完全是。我感觉……它更像是‘深渊之眼’最初的本源，是那个古老意识诞生之初的形态，是……‘秩序’的起点。”
他向前迈出一步，尝试着通过六棱柱，向那光团传递出一丝友善和询问的意念。
光团的脉动微微一顿，随即，一股庞大却温和的意志，如同温暖的洋流，轻轻拂过他们的意识。
没有语言，只有直接映入脑海的信息和画面：
一片混沌的初开，规则的凝聚，生命的萌芽，文明的兴衰……以及，来自遥远黑暗星空的、带着贪婪与毁灭意志的触须悄然降临……漫长的对抗，躯壳被侵蚀，意识被污染、被割裂，陷入沉睡……
最后，所有的画面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概念，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微弱的希冀：
“初……”
这是它的名字，或者说是它对自己的定义——最初之源。
而那股紧紧吸附在它身上的暗红毒瘤，正是那个“敌人”——“腐蚀者”最为核心的寄生部分之一，它正在不断吞噬“初”的力量，并试图彻底扭曲它的本质。
六棱柱的嗡鸣变得更加急切，它传递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净化那个毒瘤！
王超明白了。这里，就是“归墟”指引的终点，也是“深渊之眼”（或者说“初”）与“腐蚀者”争夺最激烈的战场核心！
“我们能做什么？”王超通过六棱柱，向“初”传递出明确的意愿。
“初”的意志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决绝：
“钥匙……连接……助我……剥离……”
它需要王超利用六棱柱这把“钥匙”，建立更深的连接，调动“秩序”的力量，帮助它将那个寄生的毒瘤从本体上强行剥离！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王超和六棱柱的靠近，以及“初”意志的活跃，那暗红色的毒瘤猛地剧烈蠕动起来！
一股充满暴戾和憎恶的冰冷意念，如同毒针般刺向王超的脑海！同时，下方那些被暗红物质污染的“脉络”中，开始渗出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能量，迅速凝聚成一个个扭曲狰狞的怪物形态，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剑鱼号”蜂拥而来！
“腐蚀者”察觉到了威胁，它要阻止王超帮助“初”！
“准备战斗！”王超低喝一声，伸手握住光芒炽盛的六棱柱，眼神锐利如刀。
在这“秩序”的源头，与“腐蚀”本体的正面交锋，一触即发！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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