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顶端的红灯亮着。
张勤背靠着墙。
双手抱在胸前，指甲掐进肉里。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
脚步声很急。
李智走在最前面，风衣敞着，脸是白的。
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妇，李霄的父母，李长征和夏莲。
张勤站直身体。
腿麻了，她晃了一下，扶住墙。
李长征和夏莲走到面前。
“叔叔，阿姨。”
张勤低头，看着地面。
“对不起。”
夏莲眼眶通红。
她看着满身是血的张勤，视线落在那些黑色的血迹上。
她伸出手，握住张勤的手。
“孩子，别说这话。”
夏莲声音很稳。
“你是客人，出了这种事，是我们李家没做好安保。”
李长征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李霄是军人出身。”
“保护你，是他的选择。”
“他做了该做的事。”
张勤抬头，看着这对父母。
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爷爷呢？”
“在后面处理烂摊子。”
李智走过来，把一件外套披在张勤身上。
“警察封锁了现场，正在排查。”
张勤裹紧外套。
她坐回长椅，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高跟鞋的声音响起。
汪淑英冲了过来。
头发乱了，鞋跟也歪了。
“张总工！”
汪淑英看到张勤的样子，脸瞬间白了。
她扑过来，上下检查。
“伤哪儿了？有没有中毒？”
“我没事。”
张勤推开她的手。
“血是李霄的。”
汪淑英长出一口气，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她看了一眼手术室，又看了看张勤的脸色，退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找来一双拖鞋，放在张勤脚边。
张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她拿出来。
没有来电显示。
张勤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防火门。
“我接个电话。”
推开门，楼梯间空荡荡的。
张勤按下接听。
“查到了。”
电话那头是变声处理过的男声。
“是‘蝉’。”
“利用婚礼混进来的，动手的是从东南亚调来的死士。”
张勤盯着扶手上的锈斑。
“人在哪？”
“抓了两个活口，正在审。”
“但这种死士，嘴里撬不出东西。上线切断了联系，大概率已经离境。”
“离境？”
张勤声音很冷。
“这就是交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张顾问，组织在全力追捕。只要他们还在地球上……”
“我不听这些。”
张勤打断他。
“我有钱。”
“什么？”
“我有钱。”
张勤语速很慢，字字清晰。
“我有四百万美金，随时能动。”
“张顾问，你什么意思？”
“帮我放个消息。”
张勤看着昏暗的灯光。
“四百万美金，买‘蝉’亚洲区负责人的脑袋。”
“如果是核心高层，加倍。”
“我是公民，怎么花钱是我的自由。”
张勤继续说。
“如果不方便，帮我联系外面的渠道。”
“任何雇佣兵团都行。”
“我不信有钱撬不动的嘴，也不信有钱买不到的命。”
“张勤！”
那头声音提搞了。
“你冷静点！组织会处理。”
“冷静？”
张勤看着门缝透进来的光。
“李霄躺在里面。”
“那把刀是冲我来的。”
“我不等。”
“四百万不够就五百万，一千万。”
“我要让‘蝉’变成所有雇佣兵眼里的肥肉。”
“我要让他们睡觉都得睁只眼，怕被自己人割了脑袋换钱。”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
过了半分钟，声音重新响起。
“你的意思，我会汇报。”
“不需要批准。”
张勤说。
“我只是通知你们。”
“你们不发悬赏，我自己找路子。”
“别乱来！”
那头急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原封不动报上去！”
“你老实待在医院，哪也不许去！”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张勤握着手机，手背青筋凸起。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回到走廊。
四个小时。
张勤一直坐着，盯着对面的白墙。
墙上有块污渍。
李智买了水和面包，放在一边，她没动。
李长征在走廊里踱步。
夏莲闭着眼，手里捏着佛珠，嘴唇无声蠕动。
没人说话。
张勤盯着电子钟跳动的数字。
16:04。
16:05。
如果是普通人，那一刀下去，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
但他是李霄。
他在边境线上吃过蛇鼠，在泥潭里打过滚。
他命硬。
张勤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李霄最后那个眼神。
那只想要触碰她，却又缩回去的手。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
走廊里的人猛地弹起来，冲向大门。
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满脸疲惫。
“医生！怎么样？”
夏莲冲上去，声音发抖。
医生看了一圈家属，吐出一口气。
“命大。”
张勤膝盖一软。
汪淑英一把搀住她。
“刀尖擦着心脏大血管过去的，就差两毫米。”
医生比划了一下。
“毒素很强，换个人早就不行了。”
“多亏这小伙子底子好，硬挺过来了。”
“那现在……”
“手术成功，毒清干净了，伤都缝好了。”
医生说。
“脱离生命危险，送IcU观察两天。”
“谢谢！谢谢医生！”
夏莲双手合十，眼泪流了下来。
李智靠在墙上，捂着脸。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李霄躺在上面。
身上插满管子，脸白得像纸。
监护仪上的曲线，一下，一下，跳动着。
张勤松开汪淑英，走到床边。
几个小时前，他还帮着贴喜字，说“放下了”。
张勤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看到指甲缝里的黑血，又停住了。
“活着就好。”
护士推着床进了IcU。
家属被拦在外面。
人群散去。
李长征夫妇去办手续，李智去报平安。
张勤一个人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
里面，李霄静静躺着。
外面，玻璃上映着张勤的脸。
没有表情。
手机震了一下。
短信。
没有号码。
【要求已收到。上面转告你：钱留着。这笔账，国家替你算。今晚，东南亚会下雨。】
张勤看着那行字。
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
她抬头，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李霄脸上。
“听见了吗？”
她轻声说。
“今晚会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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