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眼里的笑意，让张勤的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松开手，站直，用手背用力抹掉脸上的l泪痕。
“好好休息。”她的鼻音很重。
李霄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轻轻眨了下眼。
这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护士在门口轻咳：“探视时间到。”
张勤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厚重的隔离门在身后合拢。
走廊里，夏莲快步迎上来，扶住她的胳膊：“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别哭。”张勤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我丑。”
夏莲一愣，随即也笑了，眼泪却滚了下来。
“这傻小子。”她用手帕按着眼角，“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夏莲拉着张勤坐下，没松手。
“勤勤，阿姨谢谢你。”夏莲很认真，“要不是你……”
“阿姨。”张勤打断她，“他这刀，是替我挨的。”
走廊里一静。
夏莲拍着她的手，看着IcU的门，像在回忆：“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准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时候他爸不让他当兵，他就在家门口站了一天一夜的雨，烧到肺炎，差点没救回来。”
“醒了第一句话，还是要去。”
张勤安静地听着。
他根本没放下。
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偏执地，守护着他认定的东西。
哪怕拿命去换。
夏莲转过头，看着张勤：“我们做父母的，不求他大富大贵，就盼着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在他犯犟的时候，拉他一把。”
话很轻。
张勤垂下头，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
她给不了任何承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张勤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周怀瑾。
她站起身：“阿姨，我接个电话。”
“去吧。”
张勤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所有人，接通。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
两秒后，周怀瑾的嗓音传来：“受伤了没？”
“没有。”张勤靠着冰凉的墙壁，“我没事。”
“他呢？”
这个“他”字，又轻又重。
“脱离危险了，”张勤说，“刚醒。”
又是一阵沉默。张勤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
他什么都知道了。
“勤勤。”周怀瑾终于开口，“在哪儿？”
“医院。”
“哪个？”
张勤报了地址。
“好。”
一个字。
张勤等着下文。
“我明天到。”
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张勤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你不用……”
“等我。”周怀瑾打断她，“待在医院，或者回家，哪也别去。”
“等我。”
说完，他直接挂了。
忙音在耳边响着。
张勤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她慢慢转身。
走廊那头，夏莲正看着她，眼神里全是期盼。
身后，是IcU紧闭的大门。
手里的电话，还残留着另一个男人的温度。
张勤站在原地，透不过气。
她重新靠回墙上。
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周怀瑾”，编辑短信。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回长椅。
————————
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蒙的。
张勤已穿戴整齐。
“爸，妈，我出门了。”她换好鞋，没回头。
“早点回来。”张建军只说了四个字。
“知道了。”
门开了，又关上。
楼下，黑色越野车已经发动。
张勤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张总工。”驾驶位的汪淑英开口，“去机场，太冒险。”
秦月荣也转过身：“我们的建议是，我们去接周主任，您在家等。”
张勤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我知道。”
“那为什么……”
“有些人，必须亲眼看到我好好的，才能安心。”张勤的指尖在膝盖上轻敲。
她需要用这个行动告诉周怀瑾，也告诉自己，她没有被打垮。
“汪姐，”她补充一句，“我不希望因为他的情绪失控，导致局面出现新的变量。我去，是去解决问题。”
汪淑英和秦月荣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到了机场，您不能下车。”汪淑英下了死命令，“周主任一出来，立刻上车。”
“可以。”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机场内部停靠点。
秦月荣下车警戒。
汪淑英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张勤看着贵宾通道的出口。
航班降落。
十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
周怀瑾。
风衣，衬衫，公文包。他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但那双眼，在看到越野车的瞬间，亮得吓人。
他停下脚步。
隔着十几米，隔着深色车窗，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她。
张勤也看着他。
他径直走到后车门前，自己拉开了门。
冷风灌了进来。
张勤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里面有疲惫，有怒火，有后怕，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占有欲。
“我说了，等我。”
他坐了进来。
“砰！”
车门被他重重关上。
“开车。”
他升起隔音板。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先送你回周家吧。”张勤先开了口。
周怀瑾没回答。
他转过头，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李霄，怎么样了？”
终于还是来了。
张勤移开视线：“脱离危险了。昨天下午醒了，后天能转普通病房。”
周怀瑾安静地听着。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比他发火更让她难受。
她转回头，强迫自己看他：“周怀瑾。”
“嗯。”
“婚礼那天的事……”
“我知道。”周怀瑾打断她。
他抬起手，指腹很凉，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了。”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下颌线，停在她的脖颈处，拇指的薄茧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一个带着威胁和安抚的动作。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后续，交给我。”
话音落下，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张勤看着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怀瑾看着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
他伸出长臂，把她捞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睡会儿吧。”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拍着。
“到了我叫你。”
张勤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冷冽气息。她闭上眼，在车子轻微的颠簸中，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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