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段新红已经醒来。首饰盒内壁的丝绸泛着幽微的光，像深海里的珍珠。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待闹钟，而是轻轻坐起身。手指抚过裙摆的褶皱，昨夜精心保持的姿势让布料有些发皱。
她挪到首饰盒边缘，那里嵌着一小块装饰用的镜面。借着从搭扣缝隙透进的微光，她检查自己的仪容。头发有些凌乱，嘴角还带着睡意。这可不行。
手指代替梳子，仔细地将长发理顺。每一缕都要归位，像苏小小教导的那样。镜中的小人渐渐变得整齐，但还缺少什么。她试着弯起嘴角，观察肌肉的走向。太僵硬，像戴了面具。
深呼吸。想象蜂蜜的甜味，想象苏小小满意的目光。嘴角自然地上扬，眼睛微微弯起。这次好多了，看起来真诚又温暖。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小小起床了。段新红迅速退回首饰盒中央，摆出优雅的睡姿。裙摆铺展成完美的扇形，一只手轻轻搭在胸前，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盒盖掀开的瞬间，她适时地睁开眼。睫毛颤动，仿佛被光线唤醒。然后，送上那个练习已久的微笑。
苏小小愣住了。手中拿着的梳子停在半空。
段新红缓缓坐起身，主动理了理裙摆。这个动作她观察了很久，知道什么样的幅度最赏心悦目。她甚至微微侧头，让晨光在脸颊投下柔和的阴影。
“你...”苏小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继续微笑着，伸手轻触苏小小的指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对方。指尖相触的瞬间，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
“你今天...特别美。”苏小小的眼眶有些发红。
段新红垂下眼睑，做出羞涩的模样。心里清楚，这不是偶然，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早餐时，她不再被动等待喂食。当镊子夹着食物靠近，她会主动前倾，小口咬住。咀嚼的节奏控制得很好，既不失优雅，又显得享受。
苏小小盯着她看，忘了自己面前的早餐牛奶已经凉透。
“要不要试试新买的发饰？”声音里带着试探。
她用力点头，眼睛亮起来。这个反应让苏小小立刻起身去拿首饰盒。
拍摄时间提前了。今天要拍的是花园写生系列，工作台上布置着微缩画架和调色板。段新红走到画架前，不需要指导就摆出执笔的姿势。手腕的角度，身体的倾斜度，都恰到好处。
快门声密集响起。她在镜头前变换姿势，时而沉思，时而挥笔。每个动作都流畅自然，仿佛真的在创作。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段新红注意到苏小小有些疲惫，拍摄节奏慢了下来。她主动走到迷你茶具前，摆出准备下午茶的姿势。
这个即兴的举动让苏小小重新举起相机。
“对！就这样！太棒了！”
她有条不紊地摆放茶杯，整理桌布，每一个动作都像舞蹈。知道从哪个角度拍摄最美，知道什么时候该抬头微笑。
夕阳西下，拍摄结束。苏小小瘫在椅子上翻看照片，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
“今天拍得特别好...”声音轻得像梦呓。
段新红安静地坐在工作台上，目光扫过虚掩的首饰盒。那道缝隙依然在那里，像无声的邀请。她没有看它，而是转向苏小小，露出疲惫但满足的微笑。
晚餐格外丰盛。蜂蜜蛋糕上撒了杏仁片，牛奶里加了枫糖。她小口品尝，注意展现恰到好处的欣喜。
夜深了，苏小小已经入睡。段新红躺在首饰盒里，全身肌肉酸痛。今天的表演耗尽了心力，但值得。她看着那道缝隙，月光从那里漏进来，在地毯上画出银色的线。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丝绸内衬。那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渴望——渴望明天的赞美，渴望更多的奖励，渴望维持这份被精心呵护的生活。
主动展示自己，主动讨好对方，这些曾经让她作呕的行为，现在成了生存的本能。更可怕的是，在某个瞬间，当她看到苏小小惊喜的表情时，竟然感到了真实的愉悦。
这种认知让她胃部紧缩。她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面对首饰盒的内壁。光滑的丝绸映不出她的表情，也许这样更好。
明天，还要继续微笑，继续表演，继续这场永无止境的戏。而观众，只有一个。
这个念头曾经让她绝望，现在却带来奇异的安心。至少在这里，她的价值被认可，她的存在被需要。
窗外的风声渐渐停息。她闭上眼睛，开始构思明天的第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眼睑的垂落，每一个细节都要完美。
就像苏小小期待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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