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三天。
不是那种瓢泼大雨,是绵绵的、细密的雨,从早到晚,不停不歇。窗户玻璃上永远挂着水珠,一条一条往下淌,把外面的世界拉成模糊的色块。树是绿的,湿漉漉的深绿,叶子被雨水打得低垂。路是灰的,积水的地方亮晶晶的,映着天光。
宿舍里潮气很重。
空气里有种霉味,混着洗衣粉和泡面的味道。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怎么也干不了,摸上去总是凉凉的、潮潮的。苏小小把衣服收进来,挂在床头,用风扇对着吹。风扇摇头晃脑,吹出来的风也是湿的。
段新红——现在该叫小星了——待在桌面上。
桌面中央铺了一块小手帕,粉色的,边上绣着小花。那是苏小小特意铺的,说桌面太凉,怕她着凉。手帕很软,吸了潮气,有点润,但不冷。
她坐在手帕上,看着窗外的雨。
雨声很密,沙沙沙的,像无数只蚕在吃桑叶。偶尔有风吹过,雨斜着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然后又恢复沙沙声。
苏小小在看书。
厚厚的一本,封皮是蓝色的,字很小。她盘腿坐在椅子上,书摊在膝盖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翻页。翻得很慢,有时候一页要看很久,眼睛眯起来,眉头微皱。
她穿着居家服,浅灰色的,袖口挽到手肘。头发随便扎了个丸子头,碎发掉下来,贴在脖子上。没化妆,脸很干净,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平常不戴的,只有看书时才戴。
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普通到让人想不起几天前那个在宿舍崩溃大哭的人是谁。
小星看着她翻页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关节微微凸起,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那只手偶尔会离开书页,伸过来,在她头顶轻轻摸一下,或者在她背上抚过,动作很自然,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然后手又收回去,继续翻书。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翻书声,雨声,风扇转动时轻微的嗡鸣。时间在这种声音里变得很慢,很黏稠,像化开的糖浆,一点一点流动。
小星在软垫上躺下来。
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小块水渍,大概是楼上漏下来的,形状像朵云。她盯着那朵云看,看了很久,眼睛有点酸。
这三天都是这样过的。
下雨,出不去,就待在宿舍里。苏小小看书,写作业,偶尔用电脑查资料。她就在桌面上待着,有时候坐着,有时候躺着,有时候在有限的范围里走动走动。
苏小小给她换过两次衣服。
一次是浅黄色的,带小鸭子图案。一次是白色的,领口有蕾丝。每次换衣服都很耐心,动作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换好了会把她捧到镜子前,让她看看,然后笑着说“真好看”。
还给她做了个小枕头。
用碎布缝的,里面塞了棉花,只有指甲盖大小。枕头是蓝色的,上面用白线绣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苏小小绣的时候很费劲,针扎了好几次手指,但她没抱怨,一直绣完。
现在那个小枕头就放在手帕一角。
小星有时候会枕着它睡觉。棉花很软,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虽然最近没太阳,但苏小小特意用吹风机吹过,说是杀菌。
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
以前苏小小也会对她好,但那好是随性的,看心情的。心情好了就温柔点,心情不好就粗暴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好是稳定的,持续的,像这绵绵的雨,不大,但一直下。
小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次崩溃?因为那句“我现在只有你了”?因为给她起了名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不想深究。
深究会让她想起更多事情,想起这种“好”背后的扭曲,想起自己其实是个囚徒,想起这一切都建立在不对等的关系上。
不想了。
就这样吧。
雨还在下。
苏小小合上书,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她把眼镜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胳膊举得高高的,脊椎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小星。
“无聊吗?”
她问,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太久没说话了。
小星坐起来,摇摇头。
其实有点无聊。但无聊不好吗?无聊意味着安全,意味着没有意外,没有危险。她经历过太多“有聊”的时候了——那些时候,要么是在逃命,要么是在被折磨。
无聊是种奢侈。
苏小小笑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窗边,脸贴着玻璃往外看。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团白雾,很快又散掉。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她喃喃道,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圈。
“衣服都干不了,宿舍里一股霉味。而且好冷,明明才九月,冷得像秋天。”
她说着,抱了抱胳膊,走回桌边。
“你冷吗?”
她问小星,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手——其实只是碰了碰指尖。
小星的指尖是凉的。她总是凉的,体型太小,散热太快,体温很难保持。苏小小感觉到了,眉头皱起来。
“等我一下。”
她说,转身去柜子里翻找。翻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包装,搓了搓,等它开始发热,然后用毛巾包了几层,放在桌面上。
“来,坐这儿。”
她指着暖宝宝旁边的位置。
小星走过去。暖宝宝隔着毛巾散发出热量,不烫,温温的,很舒服。她在旁边坐下,寒意慢慢被驱散。
苏小小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但她没再看书,而是拿出手机,刷了刷,又放下,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没什么节奏,就是随意地敲。
“我们聊聊天吧。”
她忽然说。
小星抬头看她。
“反正也没事做,雨这么大,出不去。聊聊天,时间过得快点儿。”
苏小小把胳膊搭在桌上,身体前倾,看着小星。
“聊什么呢……聊你吧。小星,你从哪里来的?”
小星身体僵了一下。
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太大,太复杂,太沉重。她没法回答,就算能说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说那个叫段新红的女人的一生?说那些欺骗、罪恶、逃亡?说那些落在不同人手里的日日夜夜?
不。
说不出口。
苏小小看她没反应,歪了歪头。
“不能说吗?还是……不想说?”
她想了想,自己给了答案。
“那就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
她伸手过来,用手指轻轻梳理小星的头发。动作很温柔,一下一下。
“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反正你也知道一些了……再多知道点也没什么。”
她收回手,托着下巴,眼睛看向窗外。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痕交错纵横。
“我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很小,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就能绕一圈。有一条河穿城而过,水很清,夏天很多人在里面游泳。我小时候也游过,我爸带着我,他托着我,我扑腾……”
她笑了,眼睛弯起来。
“后来就不让游了,说河水污染了。其实也没多污染,就是大家都不游了,你一个人游,怪怪的。”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圈。
“我爸是中学老师,教物理的。我妈是护士。很普通的家庭,没什么钱,但也不穷。该有的都有,该上学的上学,该吃饭的吃饭。”
“他们对我很好。特别好。可能因为我是独生女,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了。但也因为这样,期望也高。希望我考好大学,找好工作,嫁好人……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父母期望。”
她的笑容淡了些。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真的很努力。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从来没掉出过前十。不是因为我多聪明,是因为我不敢掉。我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怕听到他们说‘我们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
“高考填志愿,我想去北方。想看看雪,想离家远点,想试试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感觉。他们不同意,说太远了,不方便。吵了很久,最后各退一步,填了这个城市。不远不近,坐高铁五个小时。”
她叹了口气。
“来了以后才发现,离家远有离家远的好,也有离家远的不好。好的是自由,没人管你几点睡几点起,吃什么穿什么。不好的是……孤独。特别孤独。”
“宿舍的人各有各的生活。上课,下课,社团,谈恋爱。大家看起来都很忙,忙得没时间深入交往。见面打个招呼,一起吃饭聊几句,就没了。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翻遍通讯录,不知道打给谁。”
她的手指停下来,不动了。
“所以我才会……才会那么想抓住他。明知道可能没结果,明知道也许不合适,但还是想抓住。因为太孤独了,太想有个人陪了。”
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苦涩。
“结果你也知道了。没抓住,还摔了一跤,挺疼的。”
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雨声填满了沉默。
小星静静听着。这些话她不太能完全理解,但她听懂了那种孤独。孤独她懂。在盒子里,在黑暗中,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那些时候,孤独是实体,是有重量的东西,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小小转过头,看向她。
“但现在有你啦。”
她的声音又轻快起来,像阴天里突然漏出的一缕阳光。
“虽然你很小,不会说话,但你在。我在看书,你在旁边。我在睡觉,你在枕边。我在难过,你在听着。这就够了,真的。”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碰了碰小星的脸颊。
“你不会突然消失吧?不会哪天就不见了吧?”
小星看着她,没动。
消失?她能去哪?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太大,太危险。这里有食物,有水,有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还有……还有这个人。
虽然这个人控制着她。
虽然这种关系扭曲又不对等。
但至少,这个人需要她。
苏小小把小星捧起来,举到眼前。她的眼睛很大,瞳孔里倒映着小星的身影。
“你不会的,对吧?”
她问,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像个孩子在确认心爱的玩具不会坏掉。
小星没法回答。但她伸出小小的手,碰了碰苏小小的手指。
就那么一下,很轻的一下。
苏小小却像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承诺,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笑起来,笑得特别开心,特别满足,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我就知道。”
她说,声音软软的。
她把小星放回软垫上,但没马上松手,而是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从头顶到后背,一下一下,像在安抚小动物。
“饿不饿?该吃午饭了。”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她起身去柜子里拿吃的。泡面,火腿肠,卤蛋。烧水壶插上电,等水开。水开了,泡面,盖好盖子。等待的三分钟里,她掰了一小块火腿肠,切成更小的丁,放在小碟子里,推到小星面前。
“先吃点这个。”
她说。
小星慢慢吃着火腿肠丁。很咸,但有肉味,有油脂的香气。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正经”的食物了——以前大多是面包屑,饼干渣,偶尔有点水果。
苏小小泡好面,打开盖子,热气腾起来,带着浓郁的调料包味道。她吹了吹,吸溜吸溜地吃起来。吃了几口,停下来,用筷子夹起一小截面条,吹凉了,放在小碟子边缘。
“尝尝这个。”
她说,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美味。
小星看着那截面条。黄色的,弯弯曲曲,沾着油汤。她走过去,小心地咬了一口。咸,鲜,还有种说不出的味精味。不难吃,但也不算好吃。
但她还是吃完了。
因为这是苏小小给的。
苏小小看着她吃完,笑了,继续吃自己的面。吃得很香,吸溜吸溜的,偶尔喝口汤。窗外的雨声成了背景音,房间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这一刻很寻常。
寻常到不像是在讲述什么深刻的故事,不像是在经历什么特别的人生。就是一个下雨的中午,一个人在宿舍吃泡面,旁边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陪伴。
但也许,这就是苏小小需要的。
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是跌宕起伏的剧情,就是这种寻常的、琐碎的、安静的陪伴。
吃完面,苏小小收拾了垃圾,擦了桌子。然后她重新坐下来,看着窗外。
雨好像小了一点。
从沙沙声变成了滴滴答答,不再那么密。天色也亮了些,不再是沉甸甸的灰,而是泛着点白。
“快停了。”
苏小小说,声音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停了就好。再不下,我都快长蘑菇了。”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小小的宿舍,几步就走完了。
“我们做点什么吧。”
她转身看向小星,眼睛转了转。
“做点……有意思的事。老这么坐着,骨头都僵了。”
她在柜子里翻找,找出一些东西:彩纸,胶水,小剪刀,还有几个空纸盒。她把东西都拿到桌上,摊开。
“给你做个房子吧。”
她说,兴致勃勃的。
“真正的房子,有墙,有屋顶,有门窗。你可以住在里面,比盒子舒服。”
她开始动手。先挑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纸盒,翻过来,底部朝上,当作房子的地基。然后用彩纸剪出墙壁,一块一块贴上去。墙壁是淡蓝色的,上面用笔画了砖纹。
很认真。
比做衣服还认真。
剪刀剪出窗洞,门洞。窗户上贴了透明的塑料纸——是从文件袋上剪下来的。门上画了把手,小小的一个圆点。
屋顶用红色的彩纸做,斜斜的,像真的屋顶。她还剪了个烟囱,贴在屋顶上,虽然房子里没有火炉。
做了整整一个下午。
雨彻底停了的时候,房子也做好了。
不大,也就两个巴掌大小。但很精致,有模有样的。墙壁是蓝的,屋顶是红的,窗户是透明的,门可以打开——虽然只是掀开一片纸。
苏小小把房子放在桌面上,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
“怎么样?”
她问,语气里满是自豪。
小星看着那个房子。
很小,但对她来说足够大。可以走进去,可以躺下,可以站起来手碰不到屋顶。有窗户,能看见外面。有门,能关上。
一个真正的栖身之所。
不是盒子,不是手帕,是一个有形状、有结构的空间。
她慢慢走过去,走到门口。门是开着的,她迈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地板是纸盒的棕色。但很干净,很平整。
她在里面走了一圈。
从这头走到那头,从窗户看向外面——能看到苏小小的脸,正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她。
“喜欢吗?”
苏小小问。
小星抬起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苏小小高兴得像个孩子。她拍了下手,眼睛弯成月牙。
“那就好。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们的宿舍是我的家,这个是你的家。”
她说着,又去拿了点东西:一小块绒布,铺在房子里当地毯。几片干花,放在角落当装饰。还有那个小枕头,也拿进来,放在一角。
“这样就更像家了。”
她说,退后一点,双手抱胸,满意地看着。
小星站在房子里,环顾四周。
墙壁是纸做的,屋顶是纸做的,地板也是纸做的。脆弱,不防水,不防火,轻轻一撕就会破。
但这是她的房子。
她自己的,小小的,有门有窗的房子。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不是喜悦,不是感动,是更复杂的、难以言说的东西。像是漂泊太久的人,终于有了一处可以称之为“地方”的地方。虽然这地方是别人给的,虽然这地方不自由,但至少,有了一个形状,一个界限。
她慢慢坐下来,坐在绒布地毯上。
很软。
苏小小也坐下了,趴在桌上,脸贴着桌面,眼睛和小星平视。
“小星。”
她叫了一声。
小星看向她。
“你知道吗,”苏小小轻声说,声音软软的,“我以前一直想要个妹妹。小时候看别人有妹妹,可以一起玩,可以说悄悄话,特别羡慕。求了我妈好久,她说不行,计划生育。”
她笑了笑。
“后来长大了,就不想要了。觉得妹妹麻烦,要照顾,要分走父母的爱。但现在……现在我好像又有妹妹了。”
她的手指伸过来,轻轻碰了碰房子的墙壁。
“你就是我的妹妹。小小的,需要我照顾的妹妹。”
小星听着这些话,心里那片冰又融化了一点。
妹妹。
不是宠物,不是玩具,是妹妹。
虽然这个“妹妹”是被囚禁的,是被控制的,但至少,是个身份,是个称呼。
苏小小把手收回去,托着下巴。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真的。不让你饿着,不让你冷着,不让你害怕。虽然我有时候脾气不好,有时候会粗心,但我会努力的。”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
“你也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陪着我。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小星看着她。
看着那双眼睛,里面映着窗外的天光,亮亮的。看着那张脸,还有些稚气,但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看着这个人,这个给了她名字、给了她房子、给了她一个扭曲但温暖的世界的人。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这样吧。
就这样活着,这样陪着,这样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一天一天过下去。
苏小小笑了。
笑得特别灿烂,像雨过天晴后的第一缕阳光。
窗外的天色真的晴了。
云散开,露出一片干净的蓝。阳光洒进来,照在桌面上,照在纸房子上,照在小星身上,暖暖的。
雨停了。
世界洗过一遍,干净,清新。
苏小小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湿润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小星。
“天晴了。”
她说。
小星也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湿漉漉的树,闪闪发光的路。
天晴了。
她的世界里,也好像晴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点。
但至少,不再是连绵的阴雨了。
苏小小走回桌边,小心地捧起纸房子——连带里面的小星。她把房子放在床头柜上,挨着台灯。
“以后你就睡这儿。”
她说。
“离我近,晚上你要是害怕,或者需要什么,我能马上知道。”
她摸了摸房子的屋顶,动作轻柔。
“晚安,小星。”
她关上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柔柔的,不刺眼。
然后她爬上床,躺下,面对着床头柜的方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亮的,一直看着纸房子,看着房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星躺在绒布地毯上,透过窗户,也能看到床上的苏小小。
两个人,一大一小,隔着一点距离,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
谁也没说话。
但空气里有种安静的、安稳的东西在流动。
像雨后的溪流,清浅,但持续。
小星闭上眼睛。
耳朵里是苏小小平缓的呼吸声,鼻子里是雨后清新的空气味道,身下是柔软的绒布。
她睡着了。
这一次,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没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她睡着了,像一个终于有了家的人。
虽然这个家是纸做的。
虽然这个家不自由。
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闭上眼睛的地方。
窗外,月亮出来了。
弯弯的一牙,挂在洗干净的天空里。
星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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