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会议室的长条木桌被李老根拍得哐当响,茶缸里的水溅出半圈水渍,在《农村财务规范》文件上洇成个小蘑菇。
老陈捏着搪瓷杯的手青筋直跳——这已经是李老根第五次把黄毛丫头四个字砸在桌面上了。
错账就是错账!李老根的山羊胡抖得像被风吹乱的草,上回王婶子多记半升玉米,你们说新手容错;这回赵小娥把写成五十斤,你们倒要护着?
照这么下去,明年是不是要把生产队粮仓写成五千斤
老陈刚要开口,门一声被推开条缝。
赵小娥裹着的蓝布围巾滑到脖颈,露出冻得通红的耳尖。
她怀里紧抱着半盒粉笔,指节发白,却一步步往桌前挪,像只小鹅扑棱着要过冰面。
我......我写错了。她的声音比窗外的雪粒子还轻,可尾音突然拔高,可我改了!
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李老根的拍桌手悬在半空,老陈的茶杯停在嘴边。
赵小娥哆哆嗦嗦从布兜里掏出个油纸片,边角磨得发亮——是《容错备案表》。
她指尖点着最下面一行歪歪扭扭的签名:刘会计说,错账要双人核,我找张大山叔核了两遍。又摸出张簇新的报备单,王老师教我,的横要平,的竖要直。
她突然转身,把半盒粉笔放在桌上。
粉笔头有长有短,短的只剩指甲盖大,长的还带着铅笔刀削过的木屑:这是我在学堂挣的。她喉结动了动,每写对一页字,得一根。
杨靖靠在椅背上,看着赵小娥发颤的睫毛。
这丫头来的路上还攥着王念慈塞的纸条,此刻却把纸条揉成了团塞回兜里。
他想起三天前在学堂,赵小娥举着写错的报备单哭,眼泪把两个字泡成了毛边。
那会儿他摸着系统兑换的铅笔刀想,教一个人写字不难,难的是教她敢把错字亮出来。
李支书。刘会计推了推眼镜,翻开《判例簿》,墨迹未干的纸页窸窣响,上回王婶子的错账,咱们补了更正记录;这回小娥的错单,更正记录在第二页。他把本子推过去,您看,初审是小娥,复审是张大山,复核是我——三重印戳都盖全了。
小石头娘探过身,花布围裙角沾着草屑:赵家沟现在开会,先念写账要稳,错了要认的口诀。她掏出个蓝布包,抖出半沓本子,您瞧,她们屯的新账本加了初审—复审栏,比咱们平安屯还细。
张大山把棉鞋往地上一墩,震得桌角的暖水瓶晃了晃:我修渠队里,十个工分换一页本子。他瓮声瓮气,不为别的,就为多出几个写得稳的人
李老根的山羊胡不抖了。
他盯着桌上的错单,两个字的墨痕淡得像团雾——那是赵小娥用橡皮擦了三遍的痕迹。
老陈放下茶杯,杯底在木桌上压出个水圈:账可以错,心不能歪。他把错单递给赵小娥,这单子你拿回去,贴学堂墙上。他想了想,又补了句,第一张错表,也是第一张醒账
李老根抓起帽子要走,杨靖突然喊住他:李支书,您儿子修渠的工分,攒够换雨鞋了。他从兜里摸出张纸条晃了晃,下周三领鞋,要不要让他来?
李老根的手顿在帽檐上。
他瞥了眼赵小娥怀里的粉笔,又看了看杨靖——这小子上次帮他修犁铧时,还被他骂小滑头呢。
此刻杨靖笑出虎牙,像揣着块热乎的烤红薯:您儿子要是愿意,我让小娥教他写领物单。
回程的马车上,赵小娥把半盒粉笔贴在胸口。
王念慈给她围好围巾,呼出的白气裹着笑:怕不怕?
赵小娥的鼻尖红得像颗小山楂,可我得来。她低头看粉笔,我娘说,咱们屯的灯,不能光靠平安屯点。
杨靖坐在车辕上,听着马蹄踩雪的咯吱声。
系统提示在眼前闪过幽蓝的光:【本土治理人才】首例成长,解锁共治学院挂牌他望着远处赵家沟的炊烟,想起赵小娥攥着粉笔的手——那不是半盒粉笔,是半盒火星子。
当晚,杨靖在煤油灯下翻《共治学院章程》。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最终落下一行字:学员结业,须完成一次跨屯实务。他吹了吹墨迹,窗外的雪停了,月光落在赵小娥留下的错单上。两个字的毛边被月光镀亮,倒像朵开在纸页上的花。
赵小娥抱着那半盒粉笔回赵家沟时,路过村口老槐树。
她摸出根最短的粉笔,在树干上画了盏小灯——灯芯是歪的,灯罩缺了角。
但没关系,她想,等共治学院挂牌那天,她要教全屯的娃娃,把这盏灯画得又圆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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