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亮灯会”提议通过,赵家沟的夜晚就变了样。
往日里黑得像泼了墨的屯子,如今牛棚驿站的窗户总透着暖黄的光,把积雪的屋檐照得像撒了层糖霜。
王念慈的蓝布衫总沾着红纸片,赵小娥举着铅笔在墙根划歌词,连张大山都扛着锄头来凑热闹,说要“给孩子们的灯笼扎个结实的架子”。
杨靖蹲在牛棚门口啃冻梨,冰碴子硌得后槽牙直颤。
他望着雪地里七扭八歪的圆圈痕迹——那是小铁柱用树枝画的站位,东边歪了半尺,西边又多出个豁口——突然想起现代送外卖时,顾客总在备注里写“放门口第三块砖”,跟这会儿村民拿草绳量圆圈的架势倒有几分像。
“这哪是办会?”他吸了吸冻红的鼻子,把冻梨核扔进雪堆,“分明是把心窝子掏出来晒太阳。”
可太阳底下也有阴影子。
这天傍晚,小石头娘攥着半块没糊完的灯笼纸,蹲在杨靖脚边直叹气:“靖子,咱屯十五户,能凑出十盏油灯就不错了。粗陶碗装油,点起来黑烟直往人脸上扑,昨儿我家小铁柱熏得直咳嗽。”张大山扛着刚扎好的灯笼架过来,闻言把架子往地上一杵:“要我说,小石头娘你别犯愁。前儿我见老李家挖了筐大青萝卜,掏个窟窿灌油——”他话没说完,小石头娘瞪圆了眼:“那玩意儿点半宿不烧成炭球?我家那口子回来要见新屋前挂着炭球灯,还当我虐待娃呢!”
杨靖没接话,盯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背直搓。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基础类物资里“蜡烛”的图标闪着光——10积分一根,三十根就是三百积分。
他上个月帮张大娘家修了漏风的火炕,又替队里多割了半亩麦子,刚攒够五百积分。
“就当给奶奶添个年礼。”他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等夜里奶奶睡熟,偷偷摸黑进了柴房。
系统空间冷得像冰窖,他搓着手兑出三十根白蜡烛,又换了卷红棉纸,用麻绳捆成两捆塞进怀里。
第二天天没亮,杨靖就在院门口喊:“张叔!李婶!昨儿去县城卖山货,捎了点节礼!”村民围过来时,他正蹲在地上拆纸包,红纸上沾着零星的雪:“这蜡烛是供销社新到的,我软磨硬泡才搞到三十根。灯罩子用红纸裁成条,拿浆糊一粘——保准亮堂又喜庆!”小石头娘摸着蜡烛,指尖都在抖:“这得花不少钱吧?”杨靖挠着后脑勺笑:“我卖山货赚了点,就当给咱屯亮灯凑个热闹。”张大山拍他后背直响:“好小子!等亮灯那天,我把队里的搪瓷缸子都搬来当烛台!”
比灯更难的是歌。
王念慈教《洪湖水浪打浪》教了三天,老人们直摇头:“洪湖是啥?比咱屯西头的泡子还大?”小铁柱唱着唱着就跑调:“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呀——我家的狗娃啃骨头呀——”满屋子人笑得直拍大腿。
赵小娥缩在墙角,辫梢的红绳儿晃了又晃:“要不……咱们自己写首?就写咱屯的事儿?”
王念慈眼睛一下子亮了,把铅笔往辫子里一插:“小娥说得对!靖子,把刘会计的《心事录》拿来!”杨靖翻出那本磨得发亮的蓝皮本子,刘会计正站在他身后搓手:“这……这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能当歌词?”“咋不能?”杨靖翻到“新屋门前拍张照”那页,“小石头娘的心愿,张叔家的鸡汤,赵小娥学写字——这些比洪湖实在多了!”
王念慈连夜趴在煤油灯下谱曲,用的是东北大秧歌的调子,简单得很。
她把词改得顺口:“赵家沟,雪打墙,娃娃识字娘不慌;手摇机,哗哗响,鸡下蛋来满屯香。”第二天在牛棚教唱,小石头娘刚听第一句就抹起眼泪:“这唱的……不就是我家小铁柱趴在锅台边儿学写字?他那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偏要把‘石’字写得方方正正。”张大山扛着锄头从外头进来,裤腿沾着泥:“鸡下蛋来满屯香……嘿,比我家那口子炖的鸡汤还顺溜!”他清了清嗓子跟着哼,跑调跑得能绕屯子三圈,倒把孩子们逗得直拍腿。
腊月二十八夜里,雪停得干干净净。
牛棚外的空地被扫得溜光,十五盏红纸灯围成个大圆,烛火在纸里晃呀晃,把雪地映得像撒了层金粉。
中间支起木架,挂着那张“心愿图”,“亮灯会”三个大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杨靖让赵小娥拿竹筒当喇叭,小姑娘涨红了脸喊:“亮——灯——会——开——始——”声音尖得像小麻雀,却把满屯的人都喊来了。
王念慈站在圆圈中央,裹着杨靖奶奶给的灰布围巾,开口唱第一句:“赵家沟,雪打墙——”她的声音清亮亮的,像冰棱子碰响铜铃铛。
老人们跟着哼,孩子们踮着脚唱,张大山扯着嗓子吼,跑调跑得能掀翻灯笼纸。
小石头娘举着灯,眼泪把红纸都洇湿了;赵小娥攥着铅笔,在手心划歌词,冻红的手背上全是印子;刘会计扶着眼镜,在《心事录》背面写:“今夜无账可算,但心账最平。”
杨靖靠在老槐树上,望着那圈摇曳的灯火。
烛光照着村民的脸,有皱巴巴的,有圆乎乎的,有沾着锅灰的,有挂着眼泪的,可没一张是冷的。
系统提示音像片羽毛飘进耳朵:“【文化认同度+20】”,他却没心思看面板。
风卷着歌声往屯外飘,他忽然想起现代送外卖时,总在电梯里听见邻居家的电视声,热热闹闹的,可总隔着层玻璃。
哪像这会儿,雪地里的笑闹声、跑调的歌声、灯笼纸的沙沙声,全往人骨头缝里钻。
“这光,得年年都亮下去。”他对着手心哈气,白雾里看见王念慈转头冲他笑,围巾角沾着点烛灰。
直到后半夜,灯笼渐渐灭了,村民才裹着棉袄往家走。
刘会计抱着《心事录》落在最后,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杨靖刚要回屋,就见他站在院门口,手指捏着本子角直打颤,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雪。
“靖子……”刘会计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明儿个……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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