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回到家里，开始了口腔术后艰难的恢复过程。口腔内左边溃疡的肌肉全部切除，从腋下取皮肉植入，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口腔左侧根本不是自己身体一部分，麻木肿胀得很。嘴巴也不如原来张合自由，左边牙床也被切除部分，咀嚼食物全靠右边牙齿，相当地不适应。湘雅医院的医生说，口腔功能要恢复到手术前的状态是不可能，只能慢慢来适应接受，这个过程因人而异，一般要三到五年才能习惯。
李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开始努力适应这种新的生活状态。每天，他都会按照医生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进行口腔功能锻炼，尽管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疼痛和不适，但他从未放弃。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年底，在医生建议全休半年恢复期即将结束时，李华的口腔功能有了明显的改善，他已经能够较为正常地进食了。然而，手术的伤疤依然醒目地横亘在他的左嘴角，是那样的狰狞和丑陋，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经历的痛苦与挣扎。尽管伤疤在逐渐变淡，但它永远无法完全消失，就像那些刻在心底的回忆一样。好在因为疫情原因，现在人们戴口罩已然常态，李华偶尔出门戴着口罩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不过，李华的内心却始终无法真正释怀，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丑陋不堪，无地自容。他时常对着镜子，看着那道伤疤，心中就像有一座大山压着一样难受。这道伤疤不仅改变了他的外貌，更让他潜意识中无法如以前一样与人正常交往，觉得自己卑微得不行。
李华计划过了年后到新塘村军休所上班的。他的编制早在母亲过世时就调整到军休所，现在是新塘村军休所的正式在编干部。所长朱涛代表单位来家慰问李华时告诉他，项目主体在他在家休养时已竣工验收了，目前在做内部装修和室外环境建设，明年这时候就可以申请相关部门对整个项目联合验收。后续的收尾和项目结算工作，如果李华身体条件允许，还是希望他能够继续操心管起来。朱涛推了推眼镜，看着李华说：“老李呀，这个项目可是咱们局里的重点工程，你经验丰富，有你在我心里踏实。考虑到了你的身体情况，不会要你做好多具体工作，就是让你帮忙把把关。”
李华听着朱涛的话，心中有些犹豫。他想着自己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又想到自己目前口腔功能还未完全恢复，与人交流起来，心里还是有些障碍，自己真的能胜任这个工作吗？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军休所的正式在编干部，而且这个项目自己也一直跟进着，现在到了收尾阶段，如果撒手不管，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李华缓缓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朱所，既然这样，那我就在年前试着上班吧，不过我现在这个形象，还希望所里同事们多担待。”
朱涛见李华答应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李，说什么呢，有什么困难所里都会帮你解决的，咱们一起把这个项目圆满完成。”
年前，李华戴着口罩来到了新塘村军休所。看着已高高矗立的综合楼和大气磅礴的体育馆，心里满是感慨，这座凝聚着自己无数心血和汗水的建筑，如今已初具规模。同事们看到李华，纷纷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李华笑着回应，尽管口罩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但那笑容里的真诚和温暖依然能让人感受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华努力克服着身体和心理上的障碍，积极投入到项目的收尾工作中。他仔细审核每一份文件，认真检查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问题。遇到需要与外部单位沟通协调的事情，他也会鼓起勇气，戴上口罩，尽量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虽然过程中还是会因为口腔功能的不便而有些吃力，但他始终没有放弃。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华逐渐适应了这种工作节奏，施工单位和同事们并没有因为他的伤疤而对他有任何异样的眼光，反而被他的敬业精神和乐观态度所感染。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项目收尾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
时间过得很快，李华重回到军休所上班后半年，项目各项工作如期完成，联合验收也顺利通过。看着这座自己参与建设，如今已完美呈现在眼前的综合楼和体育馆，李华心中满是自豪与欣慰。这半年里，他不仅在工作上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更重要的是，他逐渐克服了内心的自卑与障碍。那道曾经让他无比在意的伤疤，在同事们真诚的接纳和鼓励下，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刺眼。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就在李华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却传出了关于职务调整的消息，李华并没有迎来市局一把手刘局暗示的新塘村军休所所长职务的任命，而是作为一般干部留在所里继续负责项目的后续工作。市局刘局长找李华谈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和无奈：“李工，这次职务调整，局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的能力和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陈阳局长也跟我打过招呼，但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和目前的工作需求，局里就没有考虑你实职职务的安排，也是为你好，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李华听着刘局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白局里的安排主要是出于对他现在形象的考量，作为服务军休老干的军休所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窗口单位，但要打交道的部门和人员还是很多的，自己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确实在人际交往中可能会带来一些不便和影响。可自己为了工作付出了那么多，经历了手术和漫长的恢复期，难道就因为这道伤疤而被否定了吗？李华感到一阵委屈和不甘，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刘局，我理解局里的安排，也感谢局里对我的关心。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我虽然身体还在恢复中，但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经验能够胜任所长的职务。而且，我会努力克服外貌上的不足，以更好的工作态度和成绩来证明自己。”
刘局看着李华坚定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李工，你的想法我明白，你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这次职务调整，局里也是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的。这样吧，你可以考虑换个身份，比如，走专技岗位，你是高级工程师，我跟所里打个招呼，聘任你为高工，工资待遇比副处还要好些，你看怎么样？”
李华知道，刘局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自己军休所所长职务是没有结果了，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他点了点头，说：“好吧，刘局，我服从局里的安排，也谢谢您为我考虑，我会好好工作的。”
但是，李华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高级工程师的聘任却因为刘局不久后的调离不了了之，直到两年后，自己师兄陈阳升任建宁市副市长，主管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在他的过问下，李华才如愿聘任为新塘村军休所的高级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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