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际,连风都带着憋闷的湿意。一道银紫色的惊雷骤然劈开天幕,“轰隆”一声炸得大地震颤,豆大的雨点紧接着砸落,瞬间在黄土路上溅起浑浊的泥花,转眼便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幕,“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农家简陋的瓦片,仿佛要将这小屋彻底吞没。
屋内,一盏油灯悬在梁下,昏黄的光随着穿堂的冷风摇曳不定,映得墙上人影幢幢。接生婆刚把染血的粗布用力丢进铜盆,盆里的水溅起几滴刺目的血珠,她抹了把汗,转身朝门口急得来回搓手、鞋帮沾满泥泞的男人高声喊道:“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大胖小子!”
男人——憨厚的庄稼汉忘山河,猛地刹住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床边,目光死死锁在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透的妻子脸上,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卿云!你……你没事吧?疼不疼?”
妇人萧卿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拂去丈夫眼角的湿意,嘴角挤出一丝虚弱的温柔,眼神却急切地瞟向床内侧:“没……没事,就是乏得很……孩子,快把孩子给我看看……”
忘山河忙转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那小小的身体裹在洗得发白的粗布里,闭着眼,小拳头攥得死死的,哭声洪亮得甚至盖过了屋外的雷雨,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娇嫩的珍宝,轻手轻脚地将孩子送到妻子枕边。萧卿云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触碰婴儿温热的小脸,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滑落:“我的孩子……真好看……以后,你就叫忘川,就叫忘川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心间盘旋了千百遍。
忘山河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不对,但看着妻子那双饱含深意、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眸,他心头一颤,想起了妻子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这个穷乡僻壤的忧郁与神秘。
他憨厚地咧嘴笑了笑,用力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子蹭着她的手背:“好!咱儿子就叫忘川!这名字听着就特别,有韵味!你安心歇着,我去熬红糖粥!” 他没有问为什么要叫这个。
或许是妻子那刻骨铭心的眼神说服了他,或许是他内心深处也觉得,眼前这个在如此不凡雨夜降生的孩子,或许真不该仅仅束缚在这个平凡的家庭之下。
屋外,雷雨依旧喧嚣,冲刷着大地。屋内,婴儿的啼哭与夫妻俩轻柔的低语交织,在这简陋的方寸之地,酿出一种超越贫瘠的、踏实的温暖。
无人知晓,当这名为“忘川”的生命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位面之外,三股浩瀚的力量正悄然交汇:两股带着撕裂星空的霸道,蛮横地闯入,引得空间震颤;另一股却似无声润物的春雨,温柔地包裹住整个世界,悄然将其边界拓宽、底蕴加深,仿佛为这初生的婴孩,无声地铺开了一张远超想象的宏大画卷。
时光荏苒,忘川已长至六岁。这天午后,村口老槐树的浓荫下,几个半大小子正围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起哄。“喂!忘川!”为首的是村正家的小霸王刘虎,仗着他爹是村里唯一一个有资格去镇上帮工的魂士,总带着股蛮横劲儿,“忘川忘川,我看你是‘忘’了祖宗了吧?也能叫这个名字!你爹娘连魂力都没有,废物生废物,你以后也肯定是个没武魂的泥腿子!哈哈!”
忘川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刚摘的几颗野草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冲上去也打不过,更不想给爹娘惹麻烦,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任凭那几只带着汗味的手推搡着自己的肩膀。野草莓被挤落在地,瞬间被几双脏兮兮的布鞋踩得稀烂,鲜红的汁液如同他心头的委屈,无声蔓延。
“忘川——回家吃饭了!” 萧卿云清亮又带着独特温柔的呼唤,像一道光刺穿了嘈杂。忘川猛地抬头,看到母亲站在自家柴扉前,手里还拿着一件刚缝补好的旧衫。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奋力挣脱推搡,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奔去,衣角翻飞,沾着泥点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刘虎几个见他跑了,自觉无趣,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没种的野娃子!”便嘻嘻哈哈地去寻别的乐子了。忘川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小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清香的衣襟上,瓮声瓮气地喊:“妈。”
萧卿云蹲下身,心疼地用袖子擦去儿子脸上的泥污和草屑,指尖触到他被推搡得微红的肩膊,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和丈夫的清贫与“普通”,在这片属于七宝琉璃宗的地界,如同烙印,早已让儿子承受了太多无端的恶意。即便宗门维持着明面上的秩序,也难以根除人心深处对“无力者”的轻贱。
“忘川……”萧卿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眼圈微微泛红,她捧着儿子的小脸,直视着他清澈的眼眸,“当初爹娘决定只叫你‘忘川’……是有些特别的原因。也许现在你还小,不懂,但这绝不是嫌弃你爹,也不是忘了祖宗。只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只是妈觉得,‘忘川’这个名字本身,就足够特别,足够承载你的一生。它很干净,很辽阔,像那条传说中的大河……” 她的眼神有些飘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忘川看着母亲眼中闪烁的泪光和深藏的话语,小小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母亲眼角的湿润,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声音清脆而坚定:“妈!我懂的!忘川这个名字最好听了!独一无二!我才不要姓什么刘王李赵呢!我是爹娘的孩子,我叫忘川!这就够了!我每天能和爹娘在一起,就最开心了!”
那份纯粹的快乐,完全冲散了方才的委屈。小小的胸膛里,一个愿望悄悄扎根:等自己长大了,有本事了,一定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人白眼,要好好孝敬他们一辈子!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刘开泰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白面蒸成了个头不大的馒头,萧卿云则翻箱倒柜,给忘川换上了最干净、打补丁最少的一套衣裳。
今天是武魂觉醒的大日子,村里所有六岁的孩子都要去镇上的武魂觉醒点,由七宝琉璃宗派来的尊贵魂师大人主持仪式。
“娃儿,爹娘陪你一块儿去镇上吧?”忘山河搓着手,眼神里满是期盼与紧张。他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魂力,总盼着儿子身上能出现奇迹,光宗耀祖。
忘川却利落地把馒头掰开,一大半塞给父亲,一小半塞给母亲:“爹,娘,不用!就是去走一趟嘛,又不远。你们在家歇着,爹别误了去镇上卖柴的时辰,娘还要纺线呢!放心吧,我认路!等我觉醒了厉害的武魂,第一个跑回来告诉你们!”他拍着小胸脯,小脸上写满了“我能行”的认真,懂事得让人心疼。
忘山河和萧卿云对视一眼,看着儿子坚定的小模样,终究没再坚持,只是千叮万嘱:“路上小心!到了地方听魂师大人的话!要是……要是还有人欺负你,千万别硬扛,找魂师大人主持公道!”忘川用力点头,背上母亲缝的小布包,脚步轻快地踏上了通往镇子的小路。
镇上武魂觉醒点的木屋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孩子和陪同的家长,气氛既紧张又兴奋。忘川刚站定喘口气,那个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嘿!快看!忘川来了!”刘虎领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挤过来,下巴抬得老高,“啧啧啧,野孩子也来凑魂师的热闹?我看你是给你爹那个废物丢人现眼来了吧?你爹娘屁本事没有,生出来的你能有啥?烂草根武魂就不错了!搞不好连魂力都没有,白白浪费魂师大人的时间!废物!”说着,他习惯性地伸手用力推搡忘川。
忘川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魂力波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门口区域。木屋的门开了,一位身着七宝琉璃宗标志性华服、面容儒雅却眼神锐利的中年魂师走了出来。他目光如电,扫过刘虎几人,最后落在身形不稳的忘川身上。
“此处乃七宝琉璃宗主持武魂觉醒之地,肃静。”魂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威严,“恃强凌弱,非我宗门所容。尔等,可知错?” 那无形的魂力威压让刘虎几人脸色煞白,腿肚子直打哆嗦,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知……知道了!魂师大人恕罪!”几人慌忙低头,对着忘川的方向,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忘……忘川,对……对不住。”
他们心里想的却是:哼,等魂师大人走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个没姓的野种!然而,忘川根本没在意那敷衍的道歉,只是默默站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沉静地看向那位解围的魂师。
中年魂师的目光在忘川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听到“忘川”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与探究。这个名字……似乎承载着什么?他随即收敛心神,对着忘川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进去吧,孩子,仪式要开始了。”
忘川深吸一口气,应了声“是”,跟着魂师走进了那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木门。门内光线略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与期待交织——他的武魂,究竟是什么?而那个在他降生之夜融入世界的温柔力量,是否会在此时,向所有人揭示它悄然种下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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