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卿策马奔出凤鸣山时,天边已浮起一轮满月,银辉泼在青石路上,像铺了层碎雪。他勒紧缰绳,马身人立而起,前蹄刨着地面——城门口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个个手按刀柄,灯笼在风里摇晃,映得铠甲泛着冷光。
“站住!”守卫拦住马缰,“今夜戒严,不得出城。”
沈少卿翻身下马,从怀中摸出知府签发的令牌:“奉知府令,紧急回城报信。”他余光瞥见守卫腰间的腰牌,竟是莲教特制的黄铜纹样,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官差大哥,城里出了急事,耽误不得。”
守卫验了令牌,眼神却在他湿透的衣襟上停留片刻:“进去吧,今晚不太平,小心些。”
穿过城门的瞬间,沈少卿听见身后传来低笑,那笑声像蛇吐信子,黏腻得让人发毛。他没回头,握紧了怀里的冰晶草,草叶上的露珠已凝成细冰,硌得掌心发疼。
知府衙门的灯笼全亮着,却静得反常。沈少卿刚跨进二堂,就见知府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支黑羽箭,箭尾刻着朵莲花——那是莲教的记号。
“沈兄!”顾衍之从屏风后冲出来,袖口沾着血,“你可回来了!半个时辰前,莲教突袭,衙门里的官差折了大半,剩下的都退守后院了。”
沈少卿目光扫过散落的卷宗,有几页飘在烛火边,正慢慢蜷曲成灰:“莲教的人呢?”
“刚退走,”顾衍之往窗外指了指,“他们在城墙上插满了莲旗,说子时要血洗衙门。对了,秦伯托人送来这个。”他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温热的麦饼,“老人家说你定没吃饭。”
咬下麦饼的瞬间,沈少卿忽然想起秦伯在潭边的眼神——那不是普通老者的浑浊,而是藏着锋刃的锐利。他将麦饼揣进怀里,转身冲向后院:“召集所有人,去粮仓!”
“去粮仓做什么?”顾衍之跟上他的脚步,“那里只有囤的粮草。”
“莲教要血洗衙门,却偏偏在这时退走,”沈少卿语速极快,“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知府,是粮仓!断了粮,城里的百姓就会乱,到时候不用打,城就破了。”
后院的残兵们正用布带缠伤口,听见这话都愣住了。沈少卿跃上墙头,月光照亮他沾着泥点的脸:“想活命的跟我走!守住粮仓,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呼应,有人拄着断矛站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刀。沈少卿看着这些带伤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日记里写:“乱世里的光,从来不是一人的火把,是无数根草绳拧成的火炬。”
粮仓外的空地上,莲教的教徒已架起云梯,月光照在他们的黑袍上,像群蠕动的甲虫。沈少卿抽出腰间短刀,刀身在月下泛着冷光:“顾兄,带一半人守正门,我去东侧破窗。”
“小心!”顾衍之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他们的弓箭手在屋顶!”
沈少卿刚攀上粮仓的木窗,就听见“咻”的破空声,他猛地侧身,箭矢擦着肩胛骨飞过,钉进窗框里。抬头望去,屋顶的黑影正拉满弓弦,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是莲教的右护法,箭术在江湖上号称“穿杨”。
“来得好!”沈少卿借力翻进粮仓,粮囤间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个教徒,长刀直劈面门。他矮身避开,刀柄反手砸在对方膝弯,趁其倒地的瞬间,刀光闪过,对方的刀已脱手。
“东边失守!”门外传来顾衍之的吼声,伴随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沈少卿心里一紧,刚要冲出去,却见粮囤后转出个人,灰袍沾着草屑,手里攥着根扁担——是秦伯。
“秦伯?您怎么来了?”
秦伯往他手里塞了个油布包,里面是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边缘磨得发亮:“这是你娘当年给我的谢礼,说能辟邪。”他抡起扁担,朝冲过来的教徒横扫过去,“别管我,去帮你朋友!”
铜钱在掌心发烫,沈少卿握紧短刀,转身冲出粮仓。正门处,顾衍之正被三个教徒围攻,左臂已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刚要上前支援,屋顶的箭又射了过来,这次带着刺耳的哨音——是信号箭。
“他们在召集更多人!”沈少卿大喊着挥刀格挡,余光瞥见西侧的草垛突然起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秦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喘息:“后生,记住你娘的话……”后面的话被浓烟吞没。沈少卿回头时,只看见灰袍一角消失在火海里,扁担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月光被浓烟遮了大半,粮仓的梁柱“咔嚓”作响,像是随时会塌。沈少卿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他举起短刀,刀尖指向屋顶的弓箭手,声音嘶哑却坚定:“跟他们拼了!”
残兵们的吼声冲破烟火,混着粮囤倒塌的巨响,在月圆夜的空气里震荡。沈少卿忽然明白,母亲说的火炬,从来不是烧给别人看的,是照亮自己脚下的路,哪怕只剩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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