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日子，暗无天日。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云芷蜷缩在角落里，靠着那点微弱的灵气和沉渊偶尔送来的冰冷食物，勉强维持着意识。
她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只知道仙门的攻势似乎一直没有停歇。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整个地牢都会剧烈震动，顶上有碎石簌簌落下，伴随着从极远处传来的、闷雷般的轰鸣。
每一次震动，都让她的心跟着揪紧。她不知道是仙门占了上风，还是魔宫在反击。她既希望仙门能赢，又害怕斩荒被逼到绝境会做出更疯狂的事。这种矛盾的心理，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周围的囚犯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震动。有的麻木不仁，有的则会在震动时发出兴奋或恐惧的嘶吼。那个被称为“老鬼”的邻居，有一次在剧烈的震动后，阴恻恻地对着云芷的方向笑道：“嘿嘿……打吧，打吧……最好把这鬼地方都打塌了……大家一起玩完……”
云芷捂住耳朵，不敢听。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更久。那持续不断的震动和轰鸣声，渐渐减弱了。频率变低了，声音也远了。到最后，地牢里恢复了那种死寂般的“平静”，只剩下囚犯们粗重的呼吸和锁链的摩擦声。
仙门……退兵了？
这个猜测让云芷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解脱的情绪涌上来。失望的是，逃离的希望似乎再次破灭。解脱的是，那令人心悸的战争喧嚣终于停止了。
在地牢里又煎熬了不知多久，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来的，依旧是沉渊。他面无表情地打开笼门，示意云芷出来。
云芷手脚发软，几乎是爬着出来的。在地牢里待久了，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外面通道里哪怕微弱的光线，刺得她直流眼泪。身体虚脱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沉渊没有扶她，只是在她前面带路，步伐不快，却也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云芷咬着牙，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踉跄跄地跟着。
他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另一条更隐蔽的通道，七拐八绕，最终回到了那扇熟悉的、雕着繁复花纹的望舒殿殿门前。
殿门紧闭着。和以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沉渊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云芷一眼。
云芷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殿门。
手刚触到门板，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排斥力猛地传来，将她震得后退好几步，手腕一阵发麻。殿门上，原本隐晦的符文此刻清晰地亮了起来，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像一道道燃烧的锁链，将整座宫殿牢牢封锁。
禁制……加强了。而且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云芷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门，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沉渊似乎早就料到。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在门上一处特定的符文上轻轻一点。暗红光芒微微波动，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进去。”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云芷低下头，默默地走了进去。身后的缺口瞬间合拢，恢复如初。
殿内，还是那个华丽的牢笼。摆设依旧，一尘不染，仿佛她从未离开过。温暖的熏香气息驱散了地牢带来的阴寒，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冰冷。
她走到窗边，望向外面。天空依旧是压抑的暗红色，但远处天际那抹属于仙门联军的清光已经消失了。魔宫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硝烟未散的味道。
仙门真的退去了。
她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以为处境或许会有所改善的侥幸心理，被眼前这加强的禁制彻底击碎。
这不是保护。这是更严厉的囚禁。斩荒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也告诉所有可能觊觎她的人：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染指。仙门的来袭，不仅没有救出她，反而激怒了他，让他将她锁得更紧。
脚步声轻轻响起。琉璃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声音细若蚊蝇，带着颤抖：“姑娘……您……您用点膳食吧。”
云芷转过身，看着琉璃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她轻声问：“外面……怎么样了？”
琉璃浑身一抖，慌忙摆手，几乎要哭出来：“姑娘您别问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尊上他……他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魔宫里现在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左使大人前几天还因为一点小事，被尊上责罚了……姑娘您……您千万安分些，别再……”
她没敢再说下去，放下东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行了个礼，逃也似的跑了。
云芷看着琉璃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精致的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琉璃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斩荒因为仙门来袭的事，正处于盛怒之中。连赤炎那样的人物都受了责罚，可见他的怒火有多炽烈。而她这个“祸源”，没有被扔回地牢或者直接处死，大概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
她走到殿门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冰冷的、流淌着符文的门板。指尖传来一股强大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排斥力，刺得她指尖发麻。
她收回手，默默地看着。
这加强的禁制，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她心上。以前，她还能偷偷观察，在心里规划那渺茫的逃生路线。现在，连这扇门都出不去了。真正的插翅难飞。
逃跑？
这个念头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切实际。
她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带着地牢里留下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脚踝上的锁链依旧冰冷，提醒着她的身份。
希望像风中残烛，一次次被掐灭。
她以为师尊来了是希望，结果成了更严厉囚禁的导火索。
她还能指望什么？
云芷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原来，从她被掳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困死在这座华丽的魔宫里了。
以前是不甘心，还想挣扎。
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被耗尽了。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掌心。
殿内死寂。
只有窗外永恒不变的风声，呜咽着，像为她奏响的、永无止境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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