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殿的名声越来越响。
云芷处理祈愿,调和纠纷,滋养土地,手段温和有效,渐渐赢得了不少真心拥戴。连一些原本对“共治”持观望态度的老牌仙门,也开始主动递上橄榄枝。
魔宫那边,斩荒以铁腕维持着基本秩序。有沉渊这把利剑在,加上斩荒日渐深不可测的实力,内部虽有杂音,却无人敢真正造次。
表面看,一切风平浪静。
但暗地里,盯着这对“神魔共治”组合的眼睛,只多不少。
有人等着看笑话。
有人盼着他们出错。
更有人,蠢蠢欲动,想试试这新秩序的成色。
试探,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猛烈。
这日清晨,一封加急的求救玉简,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恐慌意念,撕裂长空,径直撞入了春神殿的结界,落在云芷案头。
云芷刚拿起玉简,指尖触及的瞬间,脸色就微微一变。
玉简来自三界西北边境的“黑风隘口”。那里是仙魔势力交错的缓冲地带,环境恶劣,各族混居,一向不太平。但这次传来的讯息,远超寻常摩擦。
“上古凶兽‘猲狙’苏醒!已屠戮三村,吞噬生灵过千!魔气污染大地,生灵涂炭!守军溃败,求救!求救!”
字迹潦草,透着绝望。附带的影像碎片里,能看到遮天蔽日的丑陋身影,猩红的瞳孔,獠牙滴落着腐蚀性的黏液,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大地皲裂,弥漫着不祥的黑紫色魔气。
这不是普通的妖兽作乱。
“猲狙”是记载于上古凶兽谱上的存在,嗜血暴戾,更能散发侵蚀神魂的魔气,等闲仙魔靠近都会被污染心智。它的苏醒和肆虐,绝非偶然。
云芷立刻起身,指尖凝聚神光,正要传讯给斩荒和青蘅商议。
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是沉渊。他面色冷峻,对着云芷微一颔首:“尊上已感知到西北异动。令属下前来,请神君移步议事。”
斩荒的反应,比她更快。
云芷心下稍安,点头:“好。”
当她赶到临时改建的议事殿时,斩荒已经在了。他负手立在巨大的水镜前,水镜中正实时映照出黑风隘口炼狱般的景象:凶兽咆哮,魔气滚滚,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青蘅医仙也在,眉头紧锁,正在快速分析猲狙的魔气特性及可能的弱点。
殿内气氛凝重。
“猲狙苏醒,魔气侵蚀速度极快。寻常仙魔军队上去,只是送死,反而会助长其凶焰。”青蘅语速很快,“必须顶尖战力雷霆出击,在其造成更大破坏、魔气扩散前,一举歼灭!”
斩荒转过身,鎏金色的瞳孔深处有血色暗影一闪而逝,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本座去宰了它。”
干脆利落,是他一贯的风格。
“不可莽撞!”青蘅立刻反对,“猲狙之强,在于其魔气诡异,能污秽仙体,侵蚀神智。尊上你虽不惧,但若被魔气侵入,引动体内旧患,后果不堪设想!”
斩荒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意,但目光却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云芷。
云芷上前一步,看着水镜中的惨状,眼中流露出不忍与坚决。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去。我的春神之力,蕴含至纯生机,或可净化猲狙的魔气,克制其凶性。”
“你一人也不行!”青蘅摇头,“猲狙肉身强横,力大无穷,近身搏杀极其危险。神君虽能净化,却缺乏一击必杀的强攻手段。”
局面陷入僵局。
单打独斗,各有致命缺陷。
就在这时,斩荒的目光与云芷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默契达成。
斩荒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一起去。”
云芷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青蘅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一者煞气冲天,一者生机盎然,本是两个极端,此刻站在一起,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他沉吟片刻,抚须道:“……或许,这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神君净化魔气,削弱其凶焰;尊上主攻,雷霆斩灭。只是……二位需配合无间,稍有差池,恐相互掣肘。”
“无需多言。”斩荒打断他,已然转身,“沉渊,封锁黑风隘口周边百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是!”
命令下达,雷厉风行。
下一刻,斩荒周身魔气翻涌,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流光,直奔西北而去。
云芷也不敢怠慢,周身绽放出温和却磅礴的翠绿色神光,如同春日里最生机勃勃的藤蔓,缠绕而上,紧随那道黑色流光,速度竟丝毫不慢。
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绿,如同两颗逆行的流星,划破长空,留下震撼的轨迹。
消息根本瞒不住。
“魔尊和春神联手去剿灭上古凶兽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三界各方势力的耳中。
震惊!质疑!好奇!
无数道神识,或明或暗,纷纷投向西北边境。更有大胆者,施展水镜术、千里眼等神通,远远窥视。
黑风隘口上空,已是黑云压顶,魔气森森。
猲狙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覆盖着坚硬的鳞甲,头生独角,口中喷吐着腐蚀性的黑紫色吐息,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化为脓水。它察觉到两道强大的气息逼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猩红的瞳孔锁定了目标。
斩荒率先抵达,悬停半空,玄衣在狂暴的魔气中猎猎作响。他没有任何废话,抬手间,一柄缠绕着暗红煞气的魔剑已然在手——正是他的本命魔兵“戮神”。剑尖所指,空间都为之扭曲。
“吼——!”猲忌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裹挟着滔天魔气,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狠狠撞向斩荒!
斩荒眼中血光大盛,不闪不避,魔剑挥出,一道撕裂天地的暗红剑罡,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悍然劈下!
轰——!!!
剑罡与魔气狠狠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地面刮低三尺!
猲狙被这一剑劈得踉跄后退,鳞甲崩裂,发出痛苦的嘶吼。但它凶性更炽,魔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侵蚀斩荒。
就在这时——
一道温润而浩瀚的翠绿色光柱,如同天降甘霖,精准地笼罩在猲狙身上!
是云芷!
她悬浮在另一侧高空,双手结印,周身神光璀璨。那充满生机的春神之力,与猲狙身上污秽的魔气接触,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魔气如同遇到克星,剧烈翻腾、消融,猲狙的凶焰肉眼可见地衰弱了一截!
“净化!是春神的净化之力!”远处窥视的仙门中人失声惊呼。
猲狙痛苦地扭动身躯,将攻击目标转向云芷,张口喷出更加浓稠的魔气吐息!
“小心!”斩荒声音冷冽,身影一闪,已挡在云芷前方。魔剑横扫,剑罡化作一道屏障,将魔气吐息尽数挡下。同时,他反手一掌拍出,磅礴的魔元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狠狠拍在猲狙的侧腹!
砰!
猲狙再次被打得翻滚出去。
云芷得以喘息,神光更盛。她指尖轻点,无数翠绿的藤蔓凭空生出,如同灵蛇般缠绕上猲狙的四肢、脖颈,藤蔓上绽放出洁白的小花,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进一步压制其魔性,减缓其动作。
“束缚!是生命束缚!”魔族观战者亦感到骇然。
斩荒抓住机会,攻势如潮!魔剑在他手中化作漫天剑影,每一剑都蕴含着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精准地斩向猲狙被藤蔓束缚、魔气被净化后的薄弱之处!
嗤!嗤!嗤!
鳞甲破碎,血肉横飞!
猲狙发出绝望的哀嚎,拼命挣扎,魔气疯狂爆发,想要挣脱束缚,反击两人。
但云芷的净化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克制着它的魔气本源。而斩荒的攻击,则如同最锋利的镰刀,在云芷为他创造的绝佳时机下,刀刀见血!
一者主控,净化削弱。
一者主攻,雷霆斩杀。
两人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
往往斩荒一个眼神,云芷便知他需要何种程度的净化与束缚。
云芷神力稍有波动,斩荒便能瞬间补位,挡下所有攻击。
他们的配合,并非天衣无缝,甚至偶尔还能看出招式转换间的些许生涩。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信任与默契,却让他们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增幅!
翠绿的神光与暗红的魔气,原本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此刻在战场上却交织成了一幅充满暴力美学的画卷。神光所至,魔气溃散,大地回春;魔剑过处,凶兽喋血,空间崩裂!
“这……这怎么可能?!”远处观望的各方势力,无论是仙是魔,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见过仙魔厮杀,见过强者单挑,却从未见过如此……和谐又恐怖的联手!
春神的慈悲净化,与魔尊的冷酷杀戮,竟能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
那猲狙在上古时期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凶物,此刻在这对组合面前,却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徒劳挣扎,只能一步步走向灭亡。
最终,在云芷以全部神力凝聚出一张巨大的“净世青莲”图印,将猲狙死死镇压、净化其大半魔气的那一刻,斩荒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暗红血芒,从猲狙大张的巨口射入,自其后脑贯穿而出!
猲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轰然倒地,震得大地颤抖。其体内残存的魔气,被云芷后续洒下的神光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
天空中的黑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落,照在满目疮痍、却已开始被淡淡生机浸润的大地上。
斩荒持剑而立,衣袂飘飘,周身煞气未散,如同战神临世。
云芷缓缓落下,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周身环绕着温和的神光,抚平着战场的创伤。
两人相隔数丈,静静对视。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共同经历过生死搏杀后的平静,和一丝……无需言说的了然。
这一战,不仅斩灭了凶兽。
更向整个三界,宣告了“神魔共治”并非空谈,而是拥有足以撼动乾坤的……真实力量。
所有窥视的目光,悄然收回。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震撼,以及……对新秩序愈发复杂的思量。
苍穹之下,神魔并肩。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见证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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