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斩荒的寝殿。
厚重的玄铁大门死死关着,外面守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魔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沉渊像尊黑塔似的立在门口,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静得让人心慌。
殿内,光线昏暗。
斩荒把云芷轻轻放在那张铺着厚厚绒毯的巨大的床上,动作小心得跟他平时那疯样完全不符。云芷还是没醒,脸白得像张纸,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只有一点点微弱的起伏。斩荒盯着她看,眼睛里的血色一会儿浓一会儿淡,胸口堵得厉害,又酸又胀,还有一种压不住的暴戾想往外冒。
他扯过最柔软的云被给她盖好,指尖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哆嗦了一下。他猛地缩回手,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才觉得那股想毁天灭地的劲儿稍微压下去一点。
不能疯。
现在不能疯。
她需要安静。她需要他稳住。
斩荒退到离床最远的角落,盘膝坐下。他得处理自己这一身烂摊子。那鬼魔核钻进他身体里,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冰水,彻底炸锅了。
他一闭眼,内视丹田,差点没直接走火入魔。
那暗红色的魔核悬浮在他气海中央,像个不安分的活物,还在那慢吞吞地搏动。它散发出的能量,跟他自己修炼千年、已经习惯了的力量,根本就是两码事!一股是纯粹到极致、带着千年怨念和魔渊污秽的、最原始的毁灭欲望,暴戾,混乱,充满了侵略性。另一股是他堕魔后一点点积攒、打磨,虽然也狠,但好歹带着他意志烙印的魔元。
这两股力量,谁也不服谁,在他经脉里打得不可开交!
滋啦——!
一道失控的暗红能量电弧从他肩胛骨窜出,直接把身后的玄铁墙壁灼出一个焦黑的深坑!黑烟直冒。
斩荒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还只是漏出来的一点点!他体内现在就是个战场,每一寸经脉都在被两股力量撕扯、冲撞,疼得钻心刺骨,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更可怕的是精神冲击。
魔核里那积累了千年的负面情绪——被背叛的恨,失去挚爱的绝望,屠戮时的疯狂,被封印的不甘……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进他的识海!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扭曲的幻象在他脑子里打架!
一会儿是素婉在他怀里化成光点,一会儿是他提着剑在尸山血海里狂笑,一会儿是云芷看着他,眼神从恐惧变成担忧再变成……他现在不敢细想的东西。
“呃啊——!”斩荒低吼一声,猛地睁开眼,瞳孔血红一片,充满了暴虐的杀意!他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形成一股黑色的旋风,殿内的摆设噼里啪啦被卷起来砸得粉碎!
他想杀人!想破坏!想把一切都毁掉!那股源自魔核的毁灭冲动,疯狂地诱惑着他,要把他拖回纯粹的疯狂深渊!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温暖气息,像一丝清风,从床边飘了过来。
是云芷。
即使昏迷着,她身上那点残存的春神本源气息,依旧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斩荒血红的眼睛猛地转向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那股暴戾的杀意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骤然一滞。他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不能……不能吓到她。
她需要安静。
这个念头像根细线,勉强拴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理智。
他强迫自己重新闭上眼,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他开始用尽全力,试图引导、压缩、驯服体内那两股狂暴的能量。这不是修炼,是玩命!是把两头凶兽强行塞进一个笼子里,还得让它们别互相咬死!
过程痛苦到了极点。
他身体表面,魔气与暗红光芒交替闪烁,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凸起蠕动,时而鼓起时而凹陷。周身空间都因为力量的不稳定而微微扭曲,光线在他身边都是弯的。强大的威压时放时收,整个寝殿的空气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一会儿冷得像冰窖,一会儿又热得像火山口。
汗水浸透了他的玄衣,混着血水往下淌。他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停颤抖,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但他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时间一点点过去。
殿外,沉渊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细微空间撕裂声和能量碰撞的闷响,手心全是汗。他知道尊上正在经历什么,那绝对是地狱般的煎熬。
青蘅医仙匆匆赶来,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想进去看看云芷的情况,被沉渊抬手拦住。
“现在不能进。”沉渊声音低沉,“尊上……情况不稳。”
青蘅看着紧闭的大门,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极不稳定的恐怖波动,叹了口气,焦虑地搓着手:“神君的情况也拖不得啊……本源损耗太巨,必须尽快温养……”
“等。”沉渊只有一个字。他相信尊上,至少在关于神君的事情上,尊上会有最强的意志力。
殿内,斩荒的挣扎还在继续。
有几次,他差点又被魔核的疯狂吞噬,意识模糊,只想毁灭一切。但每次,当他快要失控时,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床边。哪怕不睁眼,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云芷那微弱却坚韧的生机。那生机像一盏小小的灯,在无边黑暗中指引着他,提醒他保持清醒。
为了她。
必须撑住。
这个信念,成了他对抗体内洪荒巨兽的唯一支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好几天。
斩荒体内那两股力量的冲突,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不是融合,更像是一种……暂时的、脆弱的平衡。魔核的能量依旧狂暴,但被他以更强的意志力强行约束在了一个特定的区域内,不再到处乱窜。他自身的魔元也慢慢适应了这种共存,开始尝试着一点点地去接触、去引导那毁灭性的力量。
他周身的能量波动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强大得令人心悸,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爆炸。眼睛里的血色也褪去不少,虽然依旧带着猩红,但多了几分压抑的清明。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的方向。
云芷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点点?还是他的错觉?
他挣扎着,想爬过去看看她,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好一点了。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刚一动,就牵扯到体内还未平复的伤势,疼得他眼前发黑。
算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
就这样守着吧。
至少,暂时……不会疯到伤害她了。
殿内,陷入了死寂。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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