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东西,就像溺水的人抓到的稻草,看着能救命,其实一扯就断。
联军残存的力量汇聚到沧溟那一剑上,确实把黑暗逼退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这一点点,让不少人心头那点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闪了一下。
可下一秒,现实就把这点火星子踩得稀碎。
那黑暗,它好像被激怒了。不是有情绪的怒,是像平静的水面被石子打扰后,自然泛起的、更大的涟漪。更多的黑暗从后方翻涌上来,不再是缓慢推进,而是凝聚成一股更粗壮、更恐怖的洪流,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直接撞向沧溟撑起的混沌剑罡!
“轰——!”
这次有了声音。不是普通的声音,是空间本身承受不住对撞,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肉眼可见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在天空中蔓延开来,像打碎的镜子。
沧溟巨大的战神真身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他闷哼一声,暗金色的血液从口鼻、甚至眼角渗出,握着巨剑的双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神骨哀鸣。那道集合了众人之力的剑罡,光芒急剧闪烁,明显黯淡了下去。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赤炎左使目眦欲裂,一边吐血一边疯狂压榨自己仅剩的魔元,他周围的魔族精锐一个接一个因为力量耗尽而坠落、消散。
可差距太大了。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对抗。联军的力量,就像是往一片无边无际的墨海里扔几块石头,听个响就没了。
第一个撑不住的是仙门那边一位隐世多年的老仙尊。他鹤发童颜,平日里仙风道骨,此刻却面容枯槁,仙元几乎耗尽。他看着那不断压下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又看了看身后那些面带恐惧的年轻弟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魔尊!护好这些种子!仙界……不能绝了传承!”
老仙尊一声长啸,不再往剑罡输送力量,反而逆流而上,整个身体如同燃烧的流星,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璀璨的仙光,直接冲向了黑暗洪流的核心!
“师祖!不要!”有年轻弟子痛哭嘶喊。
轰隆!
老仙尊在触及黑暗的前一瞬,悍然自爆了苦修万载的仙元!刺目的白光短暂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像在浓墨中炸开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但也仅仅是一瞬。
白光熄灭,老仙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连同那小小的光明,一起被黑暗吞噬。他用自己的形神俱灭,只换来了黑暗洪流不到半息的凝滞。
悲壮,却无力。
但这悲壮,像点燃了导火索。
一位古老的魔皇,看着麾下儿郎成片消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老杂毛都上了,我魔族岂能落后!尊上!来世再跟你喝酒!”
他化身万丈魔影,裹挟着滔天魔火,同样冲向了黑暗,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虚无。
接着,是一位妖族大圣,现出山岳般的本体,发出震天撼地的悲鸣,燃烧妖魂撞了上去……
一个,两个,十个……
联军中那些曾经雄踞一方、名震三界的顶尖强者,此刻如同扑火的飞蛾,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燃烧自己的一切,冲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天空中,不断有耀眼的光芒亮起,又迅速熄灭。每一次光芒的亮起,都代表着一个强大生命的终结。他们像流星雨,用自己最后的璀璨,试图延缓黑夜的降临。
场面悲壮得让人心碎。
可结果,却令人绝望。
这些强者的自爆,确实让黑暗洪流的速度慢了一些,让它表面泛起一阵阵紊乱的波纹。但也仅此而已。就像往大海里扔炸弹,能炸起水花,却改变不了海水的本质。黑暗依旧在稳步推进,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空间。
每牺牲一个强者,沧溟承受的压力就减轻一丝,但相应的,联军整体的力量也在飞速衰减。这是一个用命去填的无底洞。
赤炎左使看着身边熟悉的老魔头一个个冲上去送死,眼睛红得滴血,他冲着沧溟嘶吼:“尊上!这样不行!填多少命都不够!必须想办法重创那鬼东西!”
沧溟咬紧牙关,暗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黑暗深处。他何尝不知?但这些牺牲,至少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让他能稍微看清这黑暗洪流的某些……“脉络”。他发现,这洪流并非浑然一体,其内部似乎有某种核心在驱动。
也许……攻击那个核心,才有一线生机?
但这个念头刚起,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意念锁定了了他。是那虚无魔神,它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屡次挑衅的“蝼蚁”身上,有着一丝令它“厌恶”的气息(神骨)。
黑暗洪流骤然分出一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吞噬,而是像一条毒蛇,精准、迅疾地朝沧溟的本体噬咬而来!这一击蕴含的寂灭之力,远超之前!
“小心!”青蘅医仙惊呼。
沉渊想也不想,身形一闪,就要挡在沧溟身前。
“滚开!”沧溟却暴喝一声,猛地将沉渊震开。他知道,这一击,沉渊挡不住,碰之即死!
他只能自己扛!
沧溟发出一声震荡天地的怒吼,将残余的所有力量,连同刚刚那些强者牺牲带来的悲愤,全部灌注到巨剑之中,不再防守,而是对着那噬咬而来的黑暗毒蛇,悍然劈出至强的一剑!
这一剑,仿佛开天辟地!
剑罡与黑暗毒蛇再次对撞!
这一次,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的寂静。对撞的中心,空间彻底破碎,形成一个短暂的小型黑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能量。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
是沧溟手中的混沌巨剑!剑身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那股黑暗毒蛇,虽然被这一剑斩断、消弭了大半,但最核心的一缕寂灭之力,却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剑罡的阻挡,狠狠地击中了沧溟的胸膛!
“噗——!”
沧溟庞大的战神真身如遭雷击,猛地向后仰倒,金色的神血如同瀑布般从口中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周身的神魔之光瞬间黯淡,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缩小,从空中坠落。
“尊上!”
“斩荒!”
云芷的惊呼和沉渊的嘶吼几乎同时响起。
希望,随着那道坠落的身影,一同沉向深渊。
众强者的陨落,并未换来转机,反而迎来了……最大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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