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上,月光惨白,映照着一对分离近三十年的怨侣,以及他们之间那道由时间和单方面认为的背叛所划出的鸿沟。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敌意。
福伯(胡虎福)靠着树干,左肩的枪伤,染红了他的风衣。但抱着安安的手臂依旧稳如磐石,那双重新点燃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举枪的秦苏云(云姑)。
秦苏云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内心剧烈冲突的外在表现。
恨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当这个负心人真的出现在眼前,还抱着一个肉乎乎的奶团子时,那积攒了半生的怒火,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倾泻。
“把孩子……给我!”她再次嘶哑地低吼,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福伯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那满脸的风霜和恨意,看到当年那个在东南亚雨林中对他微笑的“云雀”。
“苏云……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真的不是解释的时候,真的不是时候……听!追兵马上就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孩子也会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东侧和北侧的方向,传来了更加清晰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拉枪栓的声响!
“白鸦”和“墨提斯”的人,正在迅速合围过来!
秦苏云眼神一凛,作为资深雇佣兵和情报掮客的本能瞬间压过了个人情绪。
她迅速判断形势:福伯重伤,自己腿部也有擦伤,带着一个婴儿,面对数量不明、装备精良的追兵,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合作?和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的目光扫过福伯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安安似乎被紧张的气氛吓到,扁了扁嘴,发出细微的呜咽。那声音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你……”秦苏云咬了咬牙,枪口微微下垂了几分,但并未收起,“有什么计划?”
福伯见她态度松动,心中稍定,强忍着肩部的剧痛,快速说道:“不能原路返回,追兵肯定封死了。往西!我刚才清理了两个‘白鸦’,那边暂时有个缺口,但估计很快会被补上。我们必须快!”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秦苏云手中的mp7冲锋枪和自己仅剩不多的p226弹匣,“火力交替掩护,老韩推舟(我前你后),或者观鹰坐连(你前我后)。孩子……我抱着,你机动性更好。”
‘妈的,尽然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过去执行任务时常用的暗语!’福伯心中一紧。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将后背交给一个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人,需要莫大的信任和勇气。但此刻,他们没有选择。
秦苏云死死盯着福伯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
几秒钟后,她猛地一跺脚,像是做出了某种极其艰难的决定。
“好!我信你这一次,胡虎福!如果你再敢耍花样,我保证,下一颗子弹一定打穿你的心脏!”她恶狠狠地说道,随即迅速更换了mp7的弹匣,“观鹰坐连!快!”
福伯不再废话,深吸一口气,压住肩头的剧痛,抱着安安,猛地从树后冲出,朝着西侧方向疾奔!
借助腿部支撑器,他的速度并没有因为伤势和抱着孩子而受到影响,步伐依旧。
秦苏云紧随其后,一边倒退着奔跑,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侧翼,mp7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随时准备喷射出致命的火焰。
两人刚刚离开空地不到二十米,身后就传来了追兵的叫喊和枪声!
“他们在西边!”
“追!”
子弹呼啸着从他们身边掠过,打在树木和地面上!
“低头!”秦苏云厉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半跪在地,mp7朝着追兵方向就是一个精准的长点射!
“哒哒哒哒——!”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墨提斯”枪手应声倒地!她的枪法狠辣精准,瞬间压制了追兵的势头!
福伯趁机抱着孩子冲出去更远,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作为掩体,迅速转身,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单手持握p226,对着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敌人进行干扰射击!
“噗!噗!”
虽然准头因单手和伤势受到影响,但依旧成功逼退了对方的试探。
“走!”秦苏云打空一个弹匣,一边快速更换,一边朝着福伯的方向喊道。
两人就这样,一个前冲寻找掩体并警戒前方、侧翼,一个断后阻击追兵,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高效的节奏,在黑暗的森林中且战且退。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全靠多年战场生涯磨练出的本能和短暂的眼神交汇来配合。福伯熟悉丛林作战,总能找到最有利的路线和掩体;秦苏云火力凶猛,枪法精准,如同一道坚固的移动壁垒,死死挡住身后的追兵。
子弹在他们身边穿梭,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福伯的左肩不断渗出鲜血,动作越来越迟缓;秦苏云的腿部伤口也再次崩裂,每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
怀中的安安似乎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不再发出声音,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两个大人紧绷的侧脸。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死神的赛跑。
两个伤痕累累的“老家伙”,为了保护这个小奶团,被迫将过往的恩怨暂时搁置,在这片嗜血的森林里,演绎着一场惨烈而默契的亡命双人舞。
“手雷!”秦苏云突然尖声警告!
一颗冒着白烟的手雷从后方扔了过来,落在他们不远处!
福伯瞳孔一缩,猛地向前扑倒,同时用整个身体将安安护在身下!秦苏云则一个侧滚翻,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轰!”
手雷爆炸,破片和泥土四处飞溅!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过!
福伯感觉后背一阵刺痛,似乎被单片划伤了,但他顾不上检查,立刻起身,看了一眼秦苏云的方向。她也从树后探出身,对他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彼此还活着的庆幸。
没有时间感慨,追兵又逼近了。
“前面……快到边缘了!”福伯喘息着喊道,他已经能看到森林外更开阔的地带和远处公路隐约的灯光。
但希望往往伴随着更大的危险。森林边缘,往往是包围圈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环。
果然,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森林的刹那,前方突然亮起了数道刺目的车灯!至少三辆越野车堵住了去路,车旁站着七八名全副武装的枪手,为首的,正是脸上带着新鲜伤疤、眼神阴鸷的维克多!
“真是令人感动啊……”维克多看着互相搀扶(虽然姿势别扭)、浑身浴血的福伯和秦苏云,以及他们怀中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负心汉和老情人为了个小婴儿摒弃前嫌?可惜,剧本不该这么写。”
他抬起手,身后的枪手齐齐举起了武器。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福伯和秦苏云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橡树,被彻底包围了。两人的弹药所剩无几,伤势严重,体力也接近极限。
绝境!
福伯看了一眼怀中依旧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是受了些惊吓的安安,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恨了他半生、此刻却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缓缓将安安递向秦苏云。
“苏云……孩子……交给你了……”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秦苏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福伯深吸一口气,用没受伤的右手,缓缓抽出了那把一直藏在风衣下、刻着“赵 胡虎福”的白色沙漠之鹰。
他看了一眼秦苏云,嘴角竟然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释然的弧度。
“帮我……照顾好她们。”
说完,他不等秦苏云反应,猛地从树后跃出!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朝着维克多和那些堵路的枪手,扣动了扳机!
“砰——!!”
沙漠之鹰那标志性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再次撕裂了夜空!
这一次,不是为了威慑,而是为了……决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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