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并非垂直向下,而是一段极其陡峭、布满尖锐岩石的斜坡。三人(如果化身算一个的话)几乎是连滚带滑地向下冲去,黑暗中只能听到岩石滚落的轰鸣和自身粗重的喘息。上方追猎者的喧嚣和射击声迅速远去,被深渊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吞没。
不知下滑了多久,坡度骤然变缓,他们重重地摔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四周是绝对的黑暗,连荧光菌林那点微光都已消失,只有绯晶化身体表那内敛的暗绯色光泽,以及它内部偶尔流转的暗金色流光,提供了唯一的光源,勾勒出脚下是一片布满细碎沙砾和未知骸骨的坚硬地面。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金属和尘埃味道,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万物终结般的虚无感。这里的能量乱流似乎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寂静。
晁夜(本体)挣扎着爬起身,检查了一下艾拉的情况。她虽然狼狈,但似乎没有受重伤,只是脸色苍白,显然被刚才的连续逃亡和深渊的恐怖氛围吓得不轻。
“这里…就是深渊之底?”艾拉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着晁夜的胳膊。
晁夜没有回答,他全力运转【猩红同调】,感知着周围。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模糊,这片空间似乎异常“干净”,干净到几乎没有任何能量活性,连之前感知到的混乱能量乱流在这里都消失了。但这种“干净”并非祥和,更像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死寂。
(晁夜内心os:这里不对劲…)
他看向化身。化身已经静静站立,光滑的面部朝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内部的暗金色流光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种…指引般的脉动。
“检测到高强度、高纯度‘秩序’能量残留。方向:正前方。距离:约三百米。能量特征…与数据库‘星炬’核心描述匹配度89.4%。”化身冰冷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晁夜的错觉)“确认”。
星炬!真的在这里?!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驱散了部分死寂带来的压抑。晁夜精神一振,立刻道:“带路!”
化身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它的晶甲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唯一的灯塔。晁夜搀扶着艾拉,紧随其后。
脚下的沙砾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死寂中传出老远,更添几分诡异。走了约莫两百多米,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那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座坍塌了近半的、由某种白色玉石般材质构筑的巨型建筑基座。基座中央,并非预想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或光柱,而是一簇仅有半人高、如同水晶簇般聚合在一起的物质。这些“水晶”通体呈现一种黯淡的灰白色,内部只有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乳白色光晕在缓慢流转,散发出晁夜从未感受过的、精纯到极致却也虚弱到极致的秩序气息。
这就是…星炬?或者说,是星炬残存的、即将彻底熄灭的核心?
(晁夜内心os:它…快要死了?)
眼前的景象与“往昔回响”中那试图照亮全球的宏伟网络核心相去甚远,只剩下无边死寂中一点卑微的余烬,带着英雄末路般的悲凉。
化身在距离星炬核心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检测到核心能量水平低于维持阈值3.7%。处于深度休眠及缓慢消散状态。外部干预需谨慎,能量输入不当可能导致结构崩解。”
晁夜的心沉了下去。千辛万苦找到目标,却发现它已濒临毁灭?
他怀中的玉佩在此刻变得异常温热,甚至微微震动起来,传递出一股焦急与哀伤的情绪,仿佛在与那垂死的星炬核心共鸣。
(晁夜内心os:岳渊…你守护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有什么办法能救它?重启它?”晁夜急切地问化身,将希望寄托在它吸收的“基石编码”和庞大的数据库上。
化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疯狂运算和检索。“基于‘基石编码’及‘往昔回响’数据库分析,可行性方案如下:”
“方案一:注入高纯度、同源秩序能量。需求能量等级:极高。当前可用资源:守夜人信物(玉佩),蕴含能量不足需求万分之一。”
“方案二:利用‘基石编码’权限,尝试引导并整合周围环境中残存的、未被污染的秩序能量碎片。成功率:低于1.3%。失败后果:加速核心消散。”
“方案三:寻找并接入替代能源。根据历史数据,部分‘锻炉’紧急备用能源节点可能尚未完全损毁。但坐标未知,搜寻耗时极长,核心可能无法支撑到那时。”
三个方案,一个比一个希望渺茫。
晁夜看着那簇微弱的光晕,又看了看手中温热的玉佩,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最后的希望之火熄灭?
就在这时,化身突然转向晁夜,光滑的面部对准了他,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检测到第四种潜在方案。基于‘基石编码’深层协议及访问者晁夜独特能量签名(地脉之力、猩红同调、星火残留)…存在理论可能:以访问者自身为‘桥梁’与‘放大器’,结合‘基石编码’引导,强行稳定核心,并建立最低限度的能量循环,延缓其消散。但……”
它顿了顿,意念依旧冰冷,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
“该方案风险极高。访问者需与核心建立深度连接,过程将承受巨大能量负荷及精神冲击,失败可能导致访问者意识消散或能量核心彻底崩溃。成功率预估:无法计算。”
以自身为媒介?风险无法计算?
晁夜瞳孔微缩。这意味着,他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未知的概率,去延缓而非拯救这簇火焰的熄灭。
(晁夜内心os:值得吗?)
他看向那簇微光,仿佛看到了岳渊孤独守夜的身影,看到了锻炉先辈在绝望中的挣扎,看到了无数被“荒疫”和“彼岸”吞噬的亡魂…也看到了身边状态未知的化身,和身后需要他活下去才能完成的承诺。
艾拉也紧张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深渊之底,死寂无声。唯有那星炬残辉,在永恒的黑暗中,进行着无声的倒计时。
晁夜闭上眼睛,感受着玉佩传来的哀伤与期盼,感受着自身血脉中流淌的力量,也感受着肩上那沉甸甸的责任。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坚定如磐石。
“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没有选择。无论是为了过去,为了现在,还是为了那或许存在的、渺茫的未来,他都必须赌上这一次。
化身光滑的面部,那暗金色的流光骤然加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指令。
“指令确认。开始构建能量桥梁协议。访问者晁夜,请上前,将双手置于星炬核心之上。”
“无论发生什么,保持意识清醒,引导你的力量,跟随‘基石编码’的指引。”
晁夜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簇象征着文明最后尊严的、垂死的火焰。
艾拉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担忧。
化身静立一旁,暗绯色的身躯如同最后的守护者,内部的“基石编码”全力运转,准备执行这危险而伟大的“嫁接”仪式。
光芒与黑暗,生命与牺牲,希望与绝望,即将在这深渊之底,进行一场无声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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