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还有一种亘古不变的、岩石与地下水的沉静气息。
晁夜从深沉的、近乎昏迷的睡眠中挣扎着醒来,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拆开又重新拙劣地组装过,发出痛苦的呻吟。右肩断口处传来沉闷的胀痛,小腿上被蠕虫咬伤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他发现自己仍躺在那个废弃石屋的冰冷地面上。岩壁上那些幽蓝色的结晶体不知疲倦地散发着微光,将洞穴映照得一片朦胧,模糊了时间的流逝感。
他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硬盘组——它们还在,冰冷而沉默地待在墙角。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右臂。
“幽影之握”彻底沉寂了。表面的幽光完全熄灭,金属外壳上那些深刻的齿痕和凹陷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它像一截真正的、毫无生气的义肢挂在那里,神经接驳处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尝试动一下手指,毫无反应。
【警告:“幽影之握”能量彻底耗尽,核心回路多处物理性损伤,神经连接中断。强烈建议立即进行彻底维修或更换。】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确认了他的感受。
彻底瘫痪了。他现在真正意义上只剩下一条左臂可用。
一股绝望感试图涌上心头,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绝望是奢侈品,他现在消费不起。
-290积分。重伤的身体。瘫痪的机械臂。一个可能还在被追踪的硬盘组。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但至少,他还活着。并且,这里似乎是安全的。那种被精密扫描锁定的刺痛感消失了。岩壁上这些发光晶体散发的微弱能量场,或许真的起到了一些干扰作用。
他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检查小腿的伤口。包扎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血水和组织液浸透。他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解开,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边缘红肿,甚至有些发黑,显然已经感染。必须尽快处理。
他从破烂的行囊里翻找出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条和那瓶雨水。清洗伤口的过程如同酷刑,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没有药物,他只能进行最基础的清洁,然后再次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必须联系陈星。物资必须尽快送达。
他集中起残存的精神力:“指令:单元‘陈星’,汇报物资送达确切时间及当前位置安全状况。”
几乎是立刻,反馈传来:“反馈:外挂电池组件及接口转换器已抵达‘北辰’。医疗急救包及高能量口粮已于2小时前采购完毕。所有物资正在进行最终整合与抗扫描屏蔽封装。预计3小时后通过加密物流渠道发出。送达至宿主指定安全节点(原货运站区域)预计需额外36小时。”
“当前位置能量信号监测:稳定。未检测到追踪标记活性及外部扫描波动。评估:相对安全。建议宿主保持静默,等待补给。”
36小时…还要再等一天半。晁夜的心沉了下去。他的伤口能撑到那时候吗?追踪者会不会扩大搜索范围?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等。
“指令:收到。加快流程。优先送达医疗用品。”他顿了顿,补充道,“尝试逆向分析硬盘组可能的数据接口协议,做好一切准备,物资一到,立刻尝试数据提取。”
“反馈:指令确认。流程已优化。逆向分析任务已提升优先级。完毕。”
通讯中断。地下岩洞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地下湖水面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搅动的细微水声。
孤独和虚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他看着那只彻底废掉的机械臂,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没有它,他连最基本的自卫能力都几乎丧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玉蝉已经化为灰烬。“结构师”的关注带来的,除了痛苦的警告和短暂的稳定,最终只剩下一片空无。
等等…
他忽然想起,在昏迷前,似乎…脑海中最后闪过了一些新的、来自“结构师”的碎片?当时太疲惫和惊恐,没有来得及细想。
他立刻屏息凝神,努力回忆。
一些极其扭曲、断续的图像:不再是齿轮和方程,而更像是…生物组织的微观结构?扭曲的细胞膜、断裂的dNA链、以及一种…幽紫色的、不断蠕动增殖的怪异孢子图像?
伴随而来的低语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金属摩擦声,而是夹杂了一种…粘稠的、仿佛某种生物在分泌液体的细微嘶嘶声?
【…活性残留…共生…抑或…吞噬…】
【…样本…d级…隔离失效…】
【…血肉…苦痛…滋养…】
这些碎片比之前的更加混乱和令人不安,带着一种强烈的生物污染和痛苦暗示。它们似乎…与他小腿上感染的伤口有关?还是与那些地下蠕虫有关?或者…与“荆棘之眼”进行的某些实验有关?
晁夜感到一阵恶心反胃。他无法理解这些信息的全部含义,但本能地感到极大的危险。这比他之前接触到的任何“结构师”低语都要更接近某种…活性的、黑暗的东西。
他强压下不适,将这些碎片深深埋入记忆底层。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营养凝胶早已耗尽。他看向那片漆黑的地下湖,湖水看起来清澈,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岩壁上的晶体…更不可能食用。
困守在这里,等待救援,是最稳妥,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选择。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硬盘组。希望与风险并存。如果陈星能从中提取出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地面的震动感,隐隐约约传来。
咚…咚…
很有规律,像是某种重型机械在工作,或者…是密集的脚步声?
追踪者?!他们找到附近了?!
晁夜的心脏猛地收紧!他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侧耳倾听。
震动感非常微弱,断断续续,无法确定具体方向和距离。但在这绝对寂静的地下深处,任何来自上方的异动都足以挑动他最敏感的神经。
是路过的工程队?还是…“清道夫”单元正在扩大搜索范围?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煎熬。
星烁资本顶层,总裁办公室。
于德龙猛地从真皮座椅上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又做了那个噩梦:无数双冰冷的电子眼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父亲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缓缓逼近,质问他为什么如此无能,为什么不能像机器一样完美。
他烦躁地扯开价值不菲的丝绸领带,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一切本该让他志得意满,但此刻却只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恐惧。
几天前父亲突然的召见,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那是在“雕琢之间”冰冷的会议室里,父亲甚至没有让他坐下,电子眼毫无感情地扫过他。
“星烁近期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噪音。”父亲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一些边缘的信息窥探,一次失败的废料处理,甚至牵扯到了内部监察流程。”
于德龙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想起了李维,想起了自己签过字却压根没细看的那份漏洞百出的废料处理单,想起了监察部那封让他寝食难安的通告。
“父…父亲,我…”他试图解释,却语无伦次。
“效率低下,漏洞百出。”余寸打断他,语气里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事实的冰冷评估,“你的角色是维持稳定,提供伪装,而不是制造麻烦。”
“是…是!我一定加强管理!彻查到底!”于德龙连忙保证,声音都在发抖。
“管理?”余寸的电子眼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于“嘲讽”的光芒,“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远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约束你那些可笑的‘爱好’。不要再让任何…‘噪音’,干扰到核心事务。否则…”
余寸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于德龙如坠冰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清除,就像删除一段无用的代码。
“是!我明白!我一定安分守己!”他几乎是逃出了那间会议室。
从那以后,他变得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父亲的眼线,觉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针对自己的试探。他甚至暂时收敛了去夜店挥霍的习惯,每天准时上下班,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办公室里发呆或者玩手机。
但他内心的恐惧和压抑,却与日俱增。
这种提线木偶般的生活,这种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快要疯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瓶烈酒,狠狠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从来不会对他有一点肯定?为什么永远只有冰冷的指责和威胁?他难道不是他的儿子吗?星烁资本明明在他“掌管”下业绩蒸蒸日上!
一种扭曲的、不甘的怨愤,混合着恐惧,在他心底滋生。
他走到电脑前,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公司内部网络。他输入了最高权限密码(父亲给他的,用于必要的签字流程),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一些他平时根本不关心的领域:安保日志、内部审计摘要、甚至是一些项目备份服务器的访问记录,即使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项目…
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或许是想找到一点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又或许…只是想触碰一下那些父亲严禁他接触的、真正“核心”的边缘,以此来反抗那无处不在的控制?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胡乱点击时,一条被标记为“低优先级异常”的服务器访问日志,引起了他的注意。访问时间就在今天,访问者权限很低,但访问的目标路径却指向一个他有点印象的、被封存的老旧数据库副本…
而访问者的Ip段…似乎来自于后勤部?
于德龙皱紧了眉头。后勤部的人,访问这种陈年老数据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顺着日志记录往下查,看到了更详细的信息…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访问者的工号和一个模糊的姓名——李维。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了!前几天技术保障部那个谁,好像随口提过一句,说后勤部有个叫李维的最近有点奇怪…
于德龙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恐惧和病态兴奋的情绪涌了上来。
父亲警告他不要惹麻烦…但如果…如果他靠自己发现了某个隐藏的“麻烦”,并且解决了它…父亲会不会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迅速在他心中蔓延。
他立刻拿起内部电话,用一种自以为威严实则透着一丝虚张声势的语气:“给我接后勤部数据科!立刻!”
他要把这个叫李维的拎出来,好好问清楚!他要亲自处理掉这个“噪音”!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并非完全无用,才能稍微驱散一点那笼罩着他的、名为父亲的冰冷阴影。
他却不知道,他正在伸手去触碰的,可能正是一张悄然织就的、名为“夜骸”的蛛网边缘。
而在地下深处,晁夜正屏息凝神,倾听着那来自头顶的、若有若无的震动声,握紧了手中唯一能当做武器的、半截锈蚀的金属管。
命运的齿轮,在明暗交织处,再次缓缓咬合。
喜欢每周异能签到,暗中缔造超凡帝国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每周异能签到,暗中缔造超凡帝国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