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狂奔至湖边,此刻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低头一看,只见脚底沾满了黑色淤泥,与身上流淌而下的汗水交织融合,仿佛一块被浸湿的海绵紧紧粘附于脚踝之上。
眼前的倒影湖较之前所听闻更为怪异诡谲——湖水表面泛起一层铅灰色的光芒,即使正值晌午时分,灿烂夺目的阳光也难以穿透这层污浊混沌之物;而湖畔边散布的鹅卵石,则全都被湿漉漉且异常光滑的青苔所包裹,若不慎踩到上面,还能够嗅到一股由腐败水草与铁锈相互混杂而成的难闻气味。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湖面之际,身旁的李醒却猛地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并沉声警告道:切勿一直紧盯水中!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他掌心中那道鲜红触目惊心的痕迹,竟宛如一条活生生的毒蛇一般,正在不停扭曲蠕动……
我下意识低头,正好对上湖面上自己的脸。那倒影的嘴角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上扬,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更可怕的是,我的手明明垂在身侧,倒影的手却举在半空,指尖离水面只有寸许,像是在召唤什么。
“规则里说要互换物品。”林默的桑树叶书签在湖边打着转,绿光映得水面泛起诡异的涟漪,“可我们怎么知道该换什么?万一换错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水中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突然间泛起一阵涟漪,紧接着一个身影迅速地从湖中冒了出来!这个身影并不是缓缓升起的,反而像是有人在它身后用力一推一般,使得其上半身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地撞击在了湖面上,水花四溅开来,甚至有一些水滴飞到了湖边的岸上。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飞溅到岸上的水珠竟然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只黑色蠕动着的蛆虫!而那个从湖中冒出的身影,则身穿一件与林默母亲一模一样的旗袍,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颈部有着一道深深的勒痕,正不断地渗出血红色的液体,并沿着衣领流淌进湖水之中。刹那间,整个湖面仿佛都被这股诡异的力量所搅动,掀起了一层层血色的波纹。
换......丝......巾...... 就在这时,一阵阴森恐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入了林默的脑海之中,尽管他明明看到对方的嘴巴并没有张开说话,但那种感觉却如同有成千上万根细小的钢针同时扎入自己的脑袋一样,让他头痛欲裂、痛苦难耐! 把......你的......丝......巾......给......我......只......要......你......交......出......丝......巾......我......就......让......你......见......妈......妈......
林默的手猛地攥紧脖子上的丝巾,指节泛白。那丝巾是她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边角都磨破了,此刻正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晃动。
“别信它!”李醒的红痕突然缠上林默的手腕,“那不是你母亲的倒影,是影子用你妈妈的皮囊养出来的怪物!你看它的脚——”
我们低头看去,林默的倒影浸在水里的下半身根本不是腿,而是无数条缠绕在一起的黑色发丝,正顺着湖底往我们这边蔓延。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倒影竟然开始动了起来!只见它慢慢地举起手臂,手中紧握着一颗蓝色布衫上的纽扣。这颗纽扣与母亲那件旧蓝布衫上的纽扣毫无二致,仿佛就是从同一件衣服上摘下来的一般。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倒影轻轻地把纽扣放在了平静如镜的湖面之上。刹那间,湖底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数不清的蓝色布衫来。这些布衫一件接一件地漂浮到水面,它们的衣袖随着水波轻轻摇曳着,看上去就好像一群正在水中苦苦挣扎、即将溺亡之人的手。
换这个...... 正当我惊愕得不知所措之际,倒影居然开口说起话来了。那声音如同天籁般熟悉而又陌生,仔细一听,竟跟母亲当年的嗓音如出一辙!不仅如此,就连她说话时尾部语调微微颤抖的独特风格也被模仿得天衣无缝,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我甚至能闻到那纽扣上熟悉的皂角味,和记忆里妈妈洗完衣服晒在院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指尖已经碰到了口袋里的钢笔——那是妈妈送我的成年礼,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它扔进水里。
“它们在放大你的执念!”大哥的触须突然从袖口里钻出来,青紫色的光芒打在水面上,我的倒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缩回湖里,“这些倒影靠吞噬思念活下来,你越想失去的人,它模仿得就越像!”
湖中央突然涌起一股暗流,水面像被煮沸般翻滚起来。所有的倒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人脸,五官模糊不清,只有嘴巴的位置裂开一道横贯湖面的缝隙,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生锈的钥匙、褪色的围巾、断了弦的小提琴……全是些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旧物。
“规则第七条:互换的必须是‘无主之物’。”碎花裙女人突然指向湖岸的告示牌,那牌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木头上爬满了白色的水霉,字迹是用指甲刻上去的,“被执念浸染的东西,换了就会被拖进影子的巢穴。”
“无主之物?”林默愣住了,“我们身上的东西……哪样没有来历?”
她的话音刚落,湖面的人脸突然喷出无数件物品,像下雨般砸在岸边。有缺了口的瓷碗,有没了镜片的眼镜,还有半只烧黑的布鞋……每件都透着股被遗弃的荒凉感。
李醒弯腰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石头上没有任何痕迹,连青苔都绕着它生长。“这个可以。”他的红痕在石头上扫过,没有任何反应,“它不属于任何人,没有执念附着。”
他将鹅卵石扔进湖里。湖面的人脸缓缓闭上嘴,我的倒影重新浮了上来,手里拿着块一模一样的鹅卵石。它将石头放在水面上,轻轻一推,石头便顺着水流漂到岸边。
李醒弯腰去捡的瞬间,红痕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往后拉。就在他刚才弯腰的位置,湖底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差点抓住他的脚踝。
“换的时候不能有任何身体接触!”李醒盯着那只手缩回湖底,“影子就藏在水面下,等着我们靠近的瞬间拽我们下去!”
我学着李醒的样子,捡起一块无主的贝壳。贝壳内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当我把贝壳放在岸边时,我的倒影果然也推过来一只一模一样的贝壳。
互换的瞬间,贝壳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的。我强忍着烫意松开手,贝壳滚进湖里,在水面上炸开一团白雾。等雾气散去,我发现手腕上的子母锁温度降了下来,锁身上的花纹又变了——这次是一行新的字:“穿过镜中回廊,抵达钟表馆,在午夜前找到‘时间的影子’。”
林默也顺利完成了互换。她选了一片从树上掉下来的枯叶,当她的倒影递回枯叶时,那叶子突然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她掌心转了一圈,化作书签的一部分。
“快走!”大哥突然指向湖面,那张巨大的人脸正在缓缓下沉,湖底开始浮现出无数面破碎的镜子,镜面反射着诡异的光,“倒影湖要消失了,这些镜子会组成回廊,一旦被困在里面,就会永远重复刚才的场景!”
我们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回头望去,整个湖面都化作了镜子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我们奔跑的背影,只是那些背影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正朝着我们挥手。
墨影突然对着湖边的一棵柳树狂吠。那柳树的倒影在水里是倒着生长的,树根朝上,枝叶扎进湖底,树干上缠着一圈圈黑色的发丝,像有人用头发把柳树绑在了岸边。更可怕的是,柳树的树干上镶嵌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柳树,而是双生歌剧院的后台,那个穿着妈妈蓝布衫的戏服正对着镜子梳头,每梳一下,就有一缕头发掉进镜子里,顺着镜面滑进湖里。
“它在跟着我们。”林默的声音发颤,“那些影子……它们通过镜子在移动。”
李醒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红痕越来越烫:“别回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镜中回廊里的所有声音,都是影子模仿我们在乎的人发出的,一旦回应,就会被它们锁定位置。”
我们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前跑,路面越来越窄,两侧的树木开始扭曲变形,树枝上挂满了破碎的镜片,每个镜片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王婆在缝补人皮,有骨瓷宫的黑袍人在啃食影子,还有无数个穿着戏服的自己,在镜子里对着我们鞠躬。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古老的建筑。那建筑像是用黑曜石砌成的,墙面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钟表,每个钟表的指针都在逆时针旋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无数只甲虫在爬行。
建筑的大门是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框上缠绕着青铜色的藤蔓,藤蔓的叶子是由细小的齿轮组成的。当我们靠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我们的身影——只是这次,镜中的我们穿着戏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对着真实的我们微微欠身,像是在邀请我们进入。
“钟表馆到了。”李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着镜面下方的一行字,那字是用齿轮拼成的:“馆内时间流速为外界的十倍,每块钟表都藏着一个影子,午夜钟声敲响时,所有影子会同时醒来。”
镜面突然变得像水一样柔软,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镜面,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镜中的我突然伸出手,和我的手贴在镜面上,掌心相对。
就在这一刹那,我看到了镜中世界的景象——那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侧摆满了钟表,每个钟表里都囚禁着一个影子,它们拍打着玻璃罩,嘴型无声地重复着“救我”。而回廊的尽头,摆着一口巨大的座钟,钟摆上挂着一具穿着新郎装的尸体,脖颈处有圈深深的勒痕,和双生歌剧院戏台上的人偶一模一样。
“它在邀请我们进去。”林默的书签发出微弱的绿光,“可我们一旦进去,是不是就会变成钟表里的影子?”
镜面里的我们突然笑了,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喉咙。它们缓缓后退,让出一条通往馆内的路,回廊里的钟表突然全部开始敲响,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手腕上的子母锁再次变得滚烫,锁身上的花纹闪烁着红光,仿佛在催促我们进去。
“必须进去。”李醒深吸一口气,红痕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把小刀的形状,“规则里说要找‘时间的影子’,只有在钟表馆里才能找到。而且……”他看向镜面里那具新郎装尸体,“那具尸体,穿着的是守剑人的衣服。”
守剑人是李醒的师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就在这时,那面巨大的镜子毫无征兆地完全敞开,仿佛一个隐藏着无尽秘密的神秘通道展现在眼前。透过镜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条幽暗深邃的回廊延伸至远方,宛如没有尽头一般。而此时,原本轻微的钟表滴答声响彻整个空间,愈发急促刺耳,犹如一声声沉重的丧钟,似乎正在无情地倒数着生命的流逝。
镜中的影像显示出我们已然来到了回廊的终点处,那里站着一个身影正朝着我们伸出手来,做出一个的手势。与此同时,座钟的钟摆也开始缓慢地摆动起来,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十二点钟的位置。
进去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你们都必须牢牢记住……李醒的嗓音变得格外凝重肃穆,他脸上的红色印记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跳跃闪烁,将我们三个人紧紧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耀眼夺目的光带,这座钟表馆内的时间全都是虚幻不实的!那些可恶的影子会利用我们曾经的记忆来迷惑和欺骗我们,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停下来驻足观赏。然而,只要我们在某一个特定的场景中停留超过十分钟,那么我们将会永远被困在那个瞬间,无法逃脱,从此沦为新的钟表影子,永远孤独地守在这里。
墨影第一个冲了进去。它穿过镜面的瞬间,身影在镜面上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等它跑到回廊里,我们才发现它的一条腿变成了透明的,像是被影子啃掉了一块。
“走!”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默契十足般一同迈出脚步,踏入到眼前这面神秘莫测的镜子之中。就在身体完全穿越过镜面的一刹那间,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寒冷刺骨且异常黏稠的胶冻状物质当中!这种诡异的体验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包裹住,带来阵阵令人不适的黏糊感和湿漉漉的凉意。
终于,我们成功抵达了回廊另一侧坚实的地面,并将双脚踏稳。然而,还没等我们来得及喘口气、平复一下紧张不安的心情,只听得身后传来清脆响亮的声响起——原本透明如水晶一般的镜面竟然毫无征兆地自动合拢起来,眨眼之间便恢复成了一面再平常不过的穿衣镜模样。此刻,镜子里面清晰映照出来的正是我们三人身着华丽戏装的身影,他们宛如训练有素的演员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我们慢慢弯下腰去,表示敬意……
与此同时,回廊两旁那些精致古老的时钟也纷纷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这些时间守护者们的指针像是发了疯似的急速反转着方向,疯狂地向着反时针方向飞速旋转不停;而此时此刻,镜面中的倒影更是手舞足蹈得越发起劲了,它们拼命挥舞手臂拍打空气,看上去就好像正在用某种特殊方式向我们传递着某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或者发出严厉的警告信号一样!
而在这条狭长幽暗回廊的最深处,那座硕大无朋的巨型座钟突然间毫无预警地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机械轰鸣声,紧接着钟面上的指针开始缓缓移动,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数字上面——十一点。
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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