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海平面的漩涡时,没有预想中的撕裂感,只有一种奇异的失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拎着,头朝下坠入一片漆黑,再睁眼时,双脚已经踩在了冰凉的石板上。
眼前的城堡比漩涡里看到的更诡异。尖顶的塔楼歪歪扭扭,像是被孩童随意搭起的积木,墙面不是砖石,而是由无数块黑色的镜面拼接而成,每个镜面上都映着不同的影子:有的在奔跑,有的在哭泣,有的举着刀,对着镜外的我们做出砍击的动作。
“这地方……所有东西都是反的。”安安指着城堡大门,门环是两个狰狞的兽头,可兽头的眼睛长在下巴上,嘴巴却开在头顶,正随着我们的靠近“咔哒咔哒”地开合,像是在咀嚼空气。
小女孩的影子贴在地面上,比她本人高出一截,此刻正仰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影子城堡的规则:这里的光来自地下,影子在天上,实物与倒影永远是敌人。”
我们抬头,果然看到“天空”是片浑浊的暗灰色,无数黑色的影子在上面漂浮,像被倒悬的墨汁,而真正的光源来自脚下的石板,石板缝隙里透出淡金色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却让我们的影子乖乖地贴在地面上,没有丝毫异常。
“为什么我们的影子没飘上去?”我蹲下身,戳了戳自己的影子,影子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温顺得诡异。
小女孩的影子晃了晃:“因为你们是‘外来者’,影子还没被城堡同化。但别碰那些漂浮的影子,它们会抢走你们的影子,让你们变成‘无影人’,永远困在这里。”
说话间,一个漂浮的影子突然从“天空”坠落,像片黑色的羽毛,落在我们面前的石板上。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在地面上蠕动着,渐渐变成了和安安一模一样的轮廓,甚至连额前的碎发都分毫不差。
“它在模仿你!”我拽着安安后退,那影子却猛地跃起,朝着安安的影子扑去,像是要融为一体。小女孩的影子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漂浮的影子像是被烫到般缩回,重新飘向“天空”。
“快进城堡,”小女孩的影子催促道,“白天的影子最躁动,只有到了‘暗时’(这里的黑夜,对应地面的白天),它们才会安静。”
城堡大门没有锁,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骨头摩擦。门后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肖像画,画里的人表情僵硬,眼神却像活的一样,死死盯着我们。最诡异的是,画里人的影子都不在画框里,而是投射在走廊的地面上,随着我们的移动,影子会悄悄伸出手,试图抓住我们的脚踝。
“别踩那些影子!”小女孩的影子提醒道,“它们是画里人的怨念,被踩到时会拽着你钻进画里,让你变成新的肖像。”
我们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影子,走廊尽头的光线越来越亮,隐约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林默的书签在掌心微微发烫,绿光勾勒出几行新的规则:
1. 城堡里的“暗时”只有三个小时,必须在暗时来临前找到地牢的钥匙
2. 遇到穿黑色斗篷的“影卫”,要立刻藏进镜子里,直到斗篷的影子消失
3. 地牢的门需要用“活影”的眼泪才能打开,活影是指还未被同化的外来者影子
4. 被囚禁的王子其实是影子的化身,真正的王子早已变成城堡的基石
“活影的眼泪……”我看向自己的影子,它正安静地贴在地面上,怎么可能流泪?
走廊尽头是间圆形的大厅,大厅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面模糊不清,映出的人影都扭曲变形。大厅四周有许多扇门,其中一扇门的门把手上缠着铁链,铁链上挂着块生锈的牌子,上面写着“地牢”两个字,字迹是反的。
“就是这里了。”小女孩的影子指向那扇门,“但门是锁着的,需要……”
它的话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走廊里传来“踏、踏、踏”的声响,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地面上的影子开始躁动,纷纷朝着走廊的方向退缩,像是在害怕什么。
“影卫来了!”小女孩的影子压低声音,“快躲进镜子里!”
我们来不及多想,跟着小女孩冲进落地镜里。穿过镜面的瞬间,像是钻进了冰冷的水里,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只能看到镜外的世界——三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影走进大厅,斗篷拖在地上,边缘泛着黑雾,他们没有脸,斗篷的兜帽里一片漆黑,只有两团红光在闪烁,像野兽的眼睛。
影卫的影子不在地面上,而是漂浮在“天空”(天花板)上,形状巨大,像张开翅膀的蝙蝠,随着他们的移动,影子会洒下黑色的粉末,落在地面上,被粉末碰到的肖像画影子立刻开始腐烂,变成一滩黑色的黏液。
“他们在清理‘不听话’的影子。”小女孩的声音在镜内响起,带着后怕,“被他们抓住的影子,会被炼成影卫的武器。”
影卫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目光在落地镜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我们从镜子里钻出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小女孩的影子看着地牢的门,突然说:“活影的眼泪,其实是指你们的恐惧。”
它指向我的影子:“你害怕再也见不到同伴,你的影子会流泪;安安害怕变成肖像画,他的影子也会流泪。”
我半信半疑地看向自己的影子,试着回想李醒溃烂的手臂、林默被裂缝吞噬的绿光、大哥触须最后的虚影……心脏抽痛的瞬间,影子的眼角真的渗出了黑色的液体,像融化的墨汁,滴落在地,发出“嗒”的轻响。
安安也照做了,想到幽灵船上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孩子,他的影子也流出了黑色的眼泪。两滴“眼泪”落在地牢门的锁孔里,锁芯发出“咔哒”的转动声,铁链自动脱落,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段陡峭的楼梯,通往地下。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石头,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墙壁上的刻痕——那些刻痕是无数个名字,有些已经模糊,有些还很清晰,其中一个名字让我们浑身一震:“李醒”。
“他们来过这里!”安安激动地指着那个名字,“李醒的名字在这里!”
楼梯尽头是地牢的入口,用厚重的铁门封着,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凹槽,形状像是人的影子。小女孩的影子飘过去,正好嵌进凹槽里,铁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地牢里很空旷,只有正中央立着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缠着粗壮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着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破烂的银色铠甲,头发凌乱地遮住脸,身上布满了伤痕,伤口里渗出黑色的血液,像是凝固的影子。
“你是……王子?”小女孩试探着问。
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瞳孔,和莉莉丝很像。“我是影子。”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传来,“真正的王子,十年前就被自己的影子取代了,现在的他,是城堡的基石,支撑着这座倒置的世界。”
他看向我们,目光落在我和安安身上:“你们在找钥匙?钥匙就是我,但你们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影子和主人,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林默的书签在这时亮了起来,绿光中浮现出规则的补充说明:
“王子的影子吞噬了主人的意识,却保留了主人的记忆,它被困在地牢,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只是‘影子’的事实。只有让它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它才会变成钥匙。”
“你就是你。”我看着少年,想起无谎之城里那些被真话折磨的人,“不管是影子还是主人,你的记忆、你的痛苦、你的存在,都是真实的。”
少年愣住了,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石柱开始震动,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身上的伤口里涌出更多的黑色血液,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的形状和少年一模一样,却带着王者的威严。
“我是真实的……”少年喃喃自语,身上的伤痕开始愈合,黑色的血液变成了金色的光,“我不是谁的影子……”
随着他的话语,整个地牢开始晃动,石柱裂开,铁链寸寸断裂。少年的身体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钻进了林默的书签里,书签瞬间变得滚烫,绿光中浮现出一把钥匙的虚影。
“钥匙……拿到了?”安安看着书签,不敢相信。
小女孩的影子却突然变得焦躁:“快走!暗时要来了!城堡的影子会在暗时苏醒,它们会吃掉所有活物!”
地牢外传来无数尖锐的嘶鸣,像是有无数影子在聚集。我们转身往楼梯上跑,身后的地牢门开始关闭,最后关头,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石柱的裂缝里渗出金色的液体,顺着地面流淌,与墙壁上的名字融合在一起,李醒的名字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他们还活着。这个念头像暖流涌过心头。
冲出城堡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无数漂浮的影子凝聚成巨大的怪物,张着漆黑的嘴,朝着我们扑来。小女孩的影子挡在我们身前,发出最后的嘶鸣,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我帮你们挡住它们,你们快进漩涡!钥匙能打开下一个世界的门!”
“你的影子……”我看着它正在消散的轮廓,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小女孩的影子没有回答,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我们推向城堡外的漩涡。漩涡里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泛着柔和的白光,像真正的出口。
冲进漩涡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女孩的影子被无数怪物吞噬,而她本人站在城堡门口,朝着我们的方向挥手,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她的手腕上,那道被镜框灼烧的红痕,变成了钥匙的形状。
漩涡的白光将我们彻底包裹,意识再次陷入短暂的黑暗。当再次恢复意识时,我们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林默的书签悬浮在半空,绿光中,金色的钥匙虚影越来越清晰,钥匙的末端,刻着一行小字:
“最后一站:记忆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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