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盛宴的喧嚣渐渐散去,盛府重归一种节庆特有的、慵懒而微醺的宁静。但对于西跨院的任长卿而言,紧绷的弦从未真正放松。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他便已起身。院中积雪未融,寒气刺骨。他如常演练那套不成章法的拳脚,活动开冻得发僵的筋骨,随后便是在老槐树下朗声晨读。声音清越,穿透寒冷的空气,仿佛在与这优渥却无形的牢笼较劲。
书案上,除了堆积如山的经义典籍和盛紘的笔记,角落多了一本他自己钉成的粗糙册子,里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他改进香皂配方的每一次尝试:不同油脂的比例、草木灰水的浓度、添加的花草种类和剂量、以及成品的去污力、硬度、气味评价。这是他除了科举之外,为自己开辟的另一条隐秘战线。
午后,盛长柏如期而至。两人针对《管子·牧民》篇中“仓廪实而知礼节”展开辩论。任长卿结合现代经济学观点,阐述物质基础与精神文明的辩证关系,甚至大胆引申至朝廷轻徭薄赋、鼓励商贸的重要性。盛长柏听得目光炯炯,大呼“振聋发聩”,两人一直讨论到日头西斜。
盛长柏离去后,任长卿沉下心来,将讨论的精华融入一篇关于“富民与教化”的策论中,笔走龙蛇,自觉又精进不少。
家丁阿宝悄无声息地送来热水,顺便低语了几句:
“郎君,林栖阁那边,周雪娘昨天又‘路过’咱院门口两次,还跟守门的张大哥搭话,问郎君平日都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瞧着可热心了。”
“还有,听说主君年前派去兴化县的人回来了,好像…还顺手料理了那边两个以前老是刁难…呃,就是不太好相与的胥吏。”
“府外…关于上次官道的事儿,好像没什么人敢明着说了,但小的在茶楼听几个酸秀才嚼舌根,好像说什么‘英雄救美,佳话天成’之类的混账话,被旁边人赶紧捂嘴拉走了。”
任长卿默默听着,面沉如水。(林噙霜的手伸得真长。盛紘办事果然老辣,既查清了底细,也顺手替我铲除了潜在的麻烦,这恩情又重了几分。至于流言…看来只是少数人臆测,尚未成气候,但需警惕。)他额外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阿宝:“辛苦了。继续留意着,尤其是府外士子间的风声。”
又过两日,任长卿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特意绕远了些,想熟悉下府内路径。行至一处梅林附近,却见林噙霜披着一件白狐裘斗篷,正踮着脚,意图折一枝开得正盛的绿萼梅,身姿窈窕,侧颜如玉。
任长卿脚步一顿,正欲悄声退开,林噙霜却似脑后长眼般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眼波流转:“任小郎君?真是巧了。也来赏梅?”她指尖轻轻拂过花瓣,语气带着一丝娇慵,“这绿梅清冷,我见犹怜,只是生得高了些,竟不好折。”
任长卿避无可避,只得上前行礼:“见过林姨娘。学生只是路过。”
林噙霜却不接话,自顾自打量着梅花,似漫不经心道:“郎君那日送的香皂,香味真是别致,像是…桂花又掺了些薄荷?我用着极好,皮肤都滑嫩了些。枫哥儿也喜欢,直夸郎君心思灵巧,非同一般呢。”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任长卿的手指,“却不知郎君一双捧书握笔的手,是如何调制出这般细腻的物事的?莫非…郎君家中祖上,竟有这方面的传承?”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既捧了香皂,又试探来历,更暗指他可能“不务正业”。
任长卿心念电转,垂眼答道:“姨娘谬赞,学生愧不敢当。不过是偶然从一本残破杂书上看到些粗浅方子,胡乱试做,侥幸成功罢了。雕虫小技,实乃玩物丧志,比不得长枫兄诗词文章,才是正道清流。至于祖上,皆是耕读传家,并无别业。”他将自己摘得干净,再次把话题引回盛长枫身上。
林噙霜美目微闪,还想再说什么,任长卿却抢先一步,拱手道:“姨娘若喜此梅,不妨唤丫鬟来折。学生还要回去温书,先行告退。”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林噙霜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指尖用力,掐断了一小截梅枝。(好个滑不溜手的小子!看似恭顺,实则防备得紧!) 她冷哼一声,将梅枝掷于地上,转身离去。
任长卿回到房中,才缓缓吁出一口气。与林噙霜打交道,如同在悬崖边漫步,每一句话都得掂量再三。他越发坚定了决心:必须尽快考取功名,获得立身之本,才能摆脱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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