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河畔的新辟屯垦区。
陈敬之带着数十名吏员，在磐石旅一团士兵的护卫下，巡视着田地。
田野间，蒸汽抽水机发出巨大的轰鸣。
粗壮的铁管将河水从奔腾的伊犁河中抽出，注入一条条新挖的沟渠。
水流汩汩，灌溉着大片刚刚播种的麦田。
远处的田垄里，几台蒸汽拖拉机牵引着新式铁犁，翻开黑色的沃土。
一群畏兀儿、哈萨克归附牧民，在保民府农官的大声指导下，正笨拙地学习操作这些钢铁造物。
“陈大人，这铁牛当真厉害。”
一名畏兀儿老牧民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台蒸汽拖拉机滚烫的锅炉外壳。
他的眼中充满了一种近乎于崇拜的敬畏。
“它一天能犁上百亩地，比一百头最好的犍牛还要快。”
“老丈。”
陈敬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此物名为蒸汽拖拉机，乃汉王麾下格物院所造，专为帮助百姓垦荒，增产粮食。”
“凡是归附汉王的部族，都可以向保民府租用，租金非常低廉。”
他转过身，指向远处地平线上一座崭新的青砖建筑。
那是一座汉学宫蒙学。
“您家的小孙子，可入学了？”
“入了，入了。”
老牧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娃儿天天去念书，学汉话，写汉字。学宫里还管饭，发新衣裳。汉王，汉王真是长生天派来的活菩萨。”
“好好学。”
陈敬之伸手拍了拍老牧民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很稳。
“学好了汉话汉字，将来就能进保民府当官，或者去学宫当先生，光宗耀祖。”
“多谢大人指点。”
老牧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流下。
陈敬之没有去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身后的吏员们面无表情，手中的笔在木板夹着的纸张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格物院伊犁分院。
工坊内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与金属机油混合的气味。
王希与王二正带着数十名匠师和学徒，围着一台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立式蒸汽机。
这是采用了改良火管锅炉的新型号。
锅炉内发出沉闷的咆哮。
压力表盘上，黄铜指针剧烈地跳动着，最终稳定在一个极高的刻度上。
粗大的连杆带动着巨大的飞轮，飞轮高速旋转，整个地面都在随之震动。
“压力稳定在预设峰值。”
王希用袖子抹去额头的汗水，他的脸被锅炉的火光映得通红。
“热效率比旧型号提升了三成有余。”
“好。”
王二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噪音而显得嘶哑。
“立刻按照此图纸，仿制十台。优先装备给新式抽水机、矿山提升机和蒸汽锻锤。”
一名学徒快步跑了过来，递上一份报告。
王希接过，迅速扫了一眼。
“大帅亲授图纸的‘电报机’，其核心部件继电器的改进已经成功。灵敏度大幅提升，误码率已经降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振奋。
王二凑过来看了看报告，点了点头。
“传令技侦司。”
王希抬起头，对一名负责传令的军官下令。
“即刻组织人手，开始架设伊犁至黑水城的试验电报线路。”
“所需铜线、绝缘子、电池等物料，工坊全力保障。”
“务必于五月之前，将这条线路全线贯通。”
“我要让大帅在黑水城，能即时收到伊犁的消息。”
“诺。”
那名军官挺直身体，转身快步离去。
黑水城，中枢帅帐。
李信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从西域的群山到东方的平原，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无不毕现。
燕九将几份用油布包裹的文书，恭敬地呈放在他身旁的帅案上。
这是青蛇卫的飞鹰传书，最新的安西都护府奏报，以及陈敬之与王希的加密密报。
李信拿起奏报，逐一展开，仔细审阅。
张猛在南疆的铁腕镇抚，陈敬之在伊犁的怀柔安民，王希在格物院的技术突破。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呈现在纸上。
他放下最后一份密报，手指在沙盘上，从伊犁的位置，缓缓划过河西走廊，最终停在了祁连山脉的东麓。
“张猛用铁腕震慑宵小，陈敬之用仁政安抚人心，王希用格物壮我根基。”
李信收回手指，缓缓开口。
“此三人，是稳定安西的柱石。”
他转过身，帐内的亲卫与将官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传令。”
“第一，擢升西进旅指挥使张猛，为安西大都护，加封威远侯，总领安西都护府军政事宜，总制西域诸部。”
“第二，传谕伊犁保民府主官陈敬之，保民府加设‘安西分司’，由其兼任分司主官，总掌西域民政、教化、屯垦诸事。”
“第三，格物院升格为‘格物总院’，王希任院正，王二任副院正，总掌全国格物研发与推广事宜。伊犁分院，由王希指派得力干将主持。”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有力。
李信的视线转向帐内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
“兵曹，陈武。”
“末将在。”
陈武出列，单膝跪地。
“即刻清点武库，调拨新造‘五雷神机’五千支，配套弹药百万发。木柄手雷十万枚。新式七五野战炮一百门，炮弹五万发。”
“所有军械，即刻启运，支援安西都护府。”
“用这些东西，给我把四大镇守使的驻军，还有那些归附部族的‘义从军’，全部武装起来。”
“末将遵命。”
陈武沉声应答。
李信又看向另一名文官。
“工曹，传我将令，再征调工匠三千人，民夫五万人，即刻出发前往安西。”
“加速修筑伊犁至黑水城的主干驿道，以及配套的蒸汽机车试验铁道。”
“务必于八月之前，实现全线通车。”
“遵命。”
最后，李信的视线扫过帐内所有高级将领。
周大勇、李铁牛、贺连山等人，全都身体一凛。
“传我帅令，谕各军团。”
“即刻起，全军停止休整。”
“整军、备武、囤粮、修械。”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李信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着他主力大军的红色小旗。
他将旗子，重重地插在了祁连山以东，那片属于大清的疆域之上。
“目标，八月。”
“秋高马肥之时，全军东出祁连，击破清廷的锁链，兵锋直指中原。”
“此战，乃国运之战。”
李信转过身，面对着他最精锐的将领们。
“只许胜，不许败。”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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