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口镇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捷报的信使还在路上疾驰,黑水城的汉王府内,一场关乎整个天下棋局的密议,已经悄然展开。
李信独自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以细沙黄土堆塑而成,栩栩如生。
代表汉军的赤色小旗,已经牢牢插在了碧口的位置,像一颗楔入清廷血肉的钉子。
而更多的绿色小旗,则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四川盆地与西北的广袤土地上,依旧呈现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四川的岳升龙,现在是一只被困住手脚的乌龟。”
李信的手指轻轻点在成都的位置。
“贺连山从南,吴勇从北,两路夹击,成都府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手指没有停留,而是向北划过秦岭,一路向东,最终停在了山东的地界。
“但我要的,不只是一个四川。”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燕九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躬身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王上。”
李信没有回头。
“南镇军团抽调一个旅团,共计五千人,立刻出发,增援雅安。”
“从雅安向北,与贺连山部形成对成都的南北夹击之势。”
燕九的身体绷紧了。
“遵命。”
这个命令意味着对四川的攻势将要全面升级,成都决战,迫在眉睫。
李信却转过身,从沙盘上拿起了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石子。
他将石子,轻轻放在了山东济南府的位置。
“四川是正面战场,我要毕其功于一役。”
“但要让这头困兽死得更快一些,我还需要在别处,再点上一把火。”
燕九顺着李信的动作看向沙盘,心脏猛地一跳。
山东?
那地方距离主战场何止千里,鞭长莫及。
“王上,您的意思是……”
“朕要扶持山东的反清势力。”
李信一字一顿。
“康熙以为朕的目光只在西南,那朕就偏偏要在他的心腹之地,捅上一刀。”
“这一刀,不需要见血封喉,只需要让他感到疼痛,让他分心,让他不得不从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中,再抽调一部分去救火。”
燕九瞬间领会了这步棋的深意。
围魏救赵。
“青蛇卫在山东,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信问道。
燕九沉吟片刻。
“回王上,山东之地,清廷控制极严。我等的力量渗透有限,但确实联络上了一支地方乡勇。”
“为首的名叫秦承业,原本是个小地主,家有薄田。去年清廷为了筹措西北战事的粮饷,在山东强征粮米,手段酷烈,逼反了不少百姓。”
“这个秦承业的弟弟,就因为抗粮被当地官员活活打死。他散尽家财,聚集了数百乡勇,专门袭击清廷的催粮队,在地方上小有名气。”
李信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个被仇恨驱动的人,很好。”
“可靠吗?”
“此人只为报仇,尚无更大的图谋。我们的人观察了许久,他作战悍不畏死,对清廷恨之入骨,可以利用。”
燕九的回答十分谨慎。
“那就派人去见他。”
李信做出决断。
“派郑武去。”
燕九的身体微微一顿。
郑武是青蛇卫的百户,为人机敏,胆大心细,是执行此类秘密任务的最佳人选。
“让他带上白银五千两,还有……”
李信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支通体黝黑的短火铳。
“五雷神机,带五十支过去。”
燕九看着那支造型奇特的火铳,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这是汉军武库中最新式的武器,射速远超寻常鸟铳,威力巨大,乃军中利器,从不外传。
一次性拿出五十支,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王上,这……”
“送给秦承业的见面礼。”
李信将五雷神机递给燕九。
“告诉郑武,伪装成往来贩货的山东商人,走海路,绕开清廷的沿途关卡。见到秦承业后,明确告诉他,汉王愿意资助他们反清。”
“事成之后,整个山东,分田免税三年。”
燕九接过火铳,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
这分量,不仅仅是武器本身,更是汉王的决心。
“还有。”
李信的声音变得格外严肃。
“叮嘱郑武,我们只提供物资,不直接干预他们的任何行动。不要留下任何汉军的痕迹,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
“我要的,是一支自发而起的山东义军,而不是一支受汉军遥控的傀儡。”
“属下明白。”
燕九郑重应下。
“这颗棋子落下,能不能盘活整个棋局,就看秦承业的本事,和郑武的手段了。”
李信的视线重新回到沙盘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燃遍齐鲁大地的烽火。
数日后,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趁着夜色,悄然驶离了港口,汇入黄河。
船舱内,化名“郑三”的郑武,正仔细擦拭着箱子里的五雷神机。
冰冷的钢铁质感从指尖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了不少。
此去济南,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但只要能完成王上交代的任务,为大汉的伟业添一把火,一切都值得。
半月之后,济南府郊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
秦承业披着一件满是油污的羊皮袄,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郑三”的商人。
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话客气,但腰板挺得笔直,行走之间,步履沉稳,手上虎口处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郑掌柜,你说有大买卖要和我谈。”
秦承业的声音粗粝沙哑。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买卖,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这个官府通缉的要犯?”
郑武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拍了拍手,两个随从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放到了秦承业面前。
箱子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的,不是丝绸布匹,也不是金银珠宝。
而是一锭锭泛着银光的白银。
秦承业和他身后的几个乡勇,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们这几千号人,每天光是吃饭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早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是五千两,定金。”
郑武说道。
秦承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定金?那货呢?”
郑武又让人抬上了另一口更长的箱子。
箱盖掀开,五十支崭新的五雷神机,在昏暗的庙堂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这就是货。”
秦承业的手下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他们都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火铳绝非凡品。
秦承业走上前,拿起一支,入手的分量让他心中一沉。
他检查着火门、枪机,每一个零件都打造得无比精巧,远非他们手中那些粗制滥造的鸟铳可比。
“好东西。”
他由衷地赞叹。
“这样的东西,你们还有多少?”
“只要秦首领需要,要多少有多少。”
郑武的回答云淡风轻。
秦承业终于抬起头,正视着郑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我做什么?”
郑武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肃穆。
“我们是汉人。”
“我家主人,是汉王李信。”
“汉王?”
秦承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五雷神机差点掉在地上。
汉王李信!
这个名字,如今在北方大地,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是敢公然扯起反清大旗,并且接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的真龙天子。
“汉王有令。”
郑武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
“愿助山东义士,共击鞑虏。王上承诺,待驱逐鞑虏,光复中原之后,山东全境,所有田地,尽分于百姓,且免除赋税三年。”
分田!
免税!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秦承业的脑海中炸响。
他为的是报私仇,可手下的弟兄们,大多是活不下去的贫苦农民。
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土地更有吸引力。
“汉王,当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
郑武斩钉截铁。
“王上还说,他不需要秦首领为他做什么。只需要秦首领继续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袭扰清军,截断粮道,让山东的清兵,无法驰援西北,也无法南下增援西南。”
“让山东,成为清廷身上一块流血不止的伤口。”
秦承业沉默了。
他看着箱子里的白银和火铳,又看了看身边那些面带期盼的弟兄。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秦承业猛地一拍大腿。
“你回去告诉汉王!我秦承业这条命,从今天起,就卖给他了!”
“清廷的粮道,我包了!只要我秦承业还有一口气在,山东的粮食,一粒也别想运出去!”
郑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小的赤色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古朴的“汉”字。
“以此旗为信。每月十五,在此地交换情报。”
“好!”
一周后,一支绵延数里的清军粮队,正行走在从山东通往西北的官道上。
押运的绿营兵百无聊赖,哈欠连天。
突然间,道路两侧的密林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砰!砰!砰!”
那是五雷神机独有的轰鸣。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个清兵,胸口炸开血雾,惨叫着栽倒马下。
紧接着,上千名手持刀枪的乡勇,从林中呐喊着冲出。
为首的秦承业,手持双刀,一马当先。
“烧了鞑子的粮食!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战斗很快结束。
上万石准备运往西北前线的粮米,被付之一炬。
冲天的黑烟,数十里外可见。
消息传到济南,山东巡抚佛伦气得当场吐血。
他一边紧急上奏朝廷,一边调集兵力,准备全力清剿。
“山东乡勇勾结汉贼,已成燎原之势,恳请朝廷速派大军镇压!”
加急的奏报送达京城,康熙震怒。
此刻,西南战事吃紧,西北战线胶着,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
最终,在反复权衡之后,他不得不从拱卫京畿的盛京八旗兵中,抽调了一千精锐,星夜兼程,赶赴山东。
李信的棋,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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