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禁城，军机处。
已经是深夜，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刚从西山皇家别苑避暑回宫的李信，连朝服都没换，就直接召集了所有核心大臣，连夜议事。
他的面前，那张足以让数人同时用餐的巨大紫檀木桌上，摊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和箭头。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桌子中央并排摆放着的三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特急军情电报上。
这三份电报，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相隔万里的地方。它们在过去的十二个时辰内，通过电报、快马和信鸽，以帝国最快的速度，汇集到了这里。
“都说说吧。”李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三份军情，一份比一份紧急。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行政总院院长陈敬之，这位帝国的“大管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拿起最左边那份来自美洲的电报，清了清嗓子，念道：
“‘奏报陛下：臣，第三舰队总司令张煌，率部于开明四年七月，抵达美洲大陆西岸之耶尔瓦布埃纳。经查，该地西班牙殖民者，对我土着同胞犯下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臣已遵陛下‘清算’之旨，将该地首恶及从犯四百余人，尽数正法，解救土着奴工近千人。现已控制该地，并更其名为‘新金山’。然，美洲大陆广袤无垠，欧罗巴殖民据点星罗棋布，仅凭我舰队现有兵力，实难有效控制。恳请陛下，速派陆军主力至少两个师，并广招移民，以固我大华在新大陆之根基。另，据俘虏交代，北有罗刹，南有西班牙主力，东有英夷，皆对我新金山虎视眈眈。如何应对，恳请陛下明示。’臣，张煌，泣血叩首。”
陈敬之念完，将电报轻轻放回桌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煌的动作太快了，也太狠了。登陆不到一个月，就端掉了一个西班牙人的总督代表处，还把几百个俘虏给“正法”了。这等于是直接向西班牙王国宣战。而他现在，手上只有一支孤悬海外的舰队和几千陆战队，却要面对整个美洲大陆的欧罗巴殖民势力。
“胡闹！”财政部部长林则，这位一向以稳重着称的老臣，忍不住拍了桌子，“万里远征，靡费巨亿，如今根基未稳，便与西夷全面开战，这是陷我数千将士于死地！张煌此举，太过鲁莽！”
“林尚书（习惯性称呼）此言差矣！”国防部部长周大勇立刻反驳道，他那洪亮的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落下，“张煌做得对！对付那帮畜生，就不能有半点手软！就是要打得他们疼，打得他们怕！至于增兵，我同意！我建议，立刻从西北军区抽调两个善于长途奔袭的骑兵师，海运至新金山！另外，再建第四舰队，专门负责太平洋航线的补给与护航！”
“增兵？建舰队？”林则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周大将军，你张张嘴容易，钱从哪来？国库刚刚为‘筑巢计划’和南北铁路掏空了一半，哪里还有余钱再支撑一场跨越大洋的全面战争？”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李信轻轻咳嗽了一声。
周大勇和林则立刻闭上了嘴。
李信没有表态，而是示意陈敬之拿起第二份电报。
陈敬之拿起中间那份来自大洋洲的电报，继续念道：
“‘奏报陛下：臣，大洋洲远征军司令周扬，谨奏。新海港金矿已顺利投产，首批黄金五千两不日即可启运回京。倭国‘忠勇’营已抵达，并于近日清剿土着之战中表现尚可，暂未发现异动。然，臣于近日发现，大洋洲内陆，似有更为强大之土着部落联盟‘红色蝎子’存在，其组织严密，攻击性强，对我殖民地构成潜在威胁。另，据侦察兵报告，大陆南端，发现疑似英夷或荷兰人之勘探营地。臣恳请陛下示下：对内，是剿是抚？对外，是驱是谈？’臣，周扬，叩上。”
这份电报，再次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黄金！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复杂的问题。强大的土着部落，潜在的欧洲竞争对手，还有那支不稳定的倭国部队。每一个问题，都像一个火药桶，处理不慎，就会把新海港这个刚刚萌芽的殖民地炸得粉碎。
“陛下，臣以为，大洋洲之事，当以稳为主。”行政总院副院长王砚开口道，“黄金开采，可解国库燃眉之急。当务之急，是加强新海港防务，对那个‘红色蝎子’，先行试探，若能招抚，则以招抚为主。至于南边的欧罗巴人，可暂不理会，只要他们不主动挑衅，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李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份电报上。这份电报，是加密等级最高的。
陈敬之深吸一口气，用比之前更低沉的声音念道：
“‘密奏陛下：臣，西亚经略司司长燕云，密奏。我‘科威特一号堡垒’已竣工，首船原油（黑金）即将付运。然，英夷已察觉我之存在。三日前，其三艘战舰逼近我领海，臣遵陛下‘寸土不让’之旨，以岸炮行警告射击，将其逼退。现英夷舰队已增至五艘，于我港外二十海里处徘徊，形成事实封锁。另，奥斯曼帝国已派使臣前来，抗议我‘侵占其领土’。西亚局势，一触即发。臣恳请陛下，速派南太平洋舰队主力前来增援，并从外交上向英夷及奥斯曼施压。否则，我‘筑巢’之功，恐将毁于一旦！’臣，燕云，百死叩呈。”
这一下，整个军机处彻底炸了锅。
如果说美洲是“远火”，大洋洲是“内忧”，那西亚，就是已经烧到眉毛的“近火”！
英夷人，这个刚刚在泰晤士河口被大华舰队羞辱过的海上霸主，显然不会善罢甘休。而石油，这个李信不止一次强调过的、关乎帝国未来的“黑色金子”，就在他们的炮口威胁之下。
“必须增援！立刻！”周大勇猛地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请求，亲率北太平洋舰队南下，与施琅的南太平洋舰队合兵一处，去波斯湾！我倒要看看，他英夷的皇家海军，是不是真的铁打的！”
“不可！”外交部长徐文良立刻反对，“周大将军，此时与英夷全面开战，正中其下怀！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甚至罗刹，都会趁机联合起来。届时我大华四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臣以为，当以外交斡旋为主，军事威慑为辅。”
“斡旋？怎么斡旋？把‘黑金’分他们一半吗？”周大勇怒道。
“够了！”
李信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李信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他的目光，从新金山，到新海港，再到波斯湾，一一扫过。这三个点，像三颗刚刚种下的种子，代表着帝国的未来，却也都面临着狂风暴雨。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进行着一场艰难无比的内心挣扎。
终于，他转过身，看着他手下这些焦急、争论、忧心忡忡的肱骨之臣，缓缓开口。
“美洲的仗，必须打，而且要大打。大华的尊严，是用炮弹打出来的，不是用口水谈出来的。”
“大洋洲的金子，必须挖，而且要快挖。帝国的扩张，需要金山银海来支撑。”
“西亚的油，一滴都不能少。那是驱动我们这架帝国战车未来一百年的燃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你们都在问，先救哪里的火。而朕在想……”
“……既然到处都是火，那索性，就让这火，烧得再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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