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在静弥惊愕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精心构筑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暴露在静弥那因她而生的血鬼术里。
而那蓝色眼眸里,平日里对着旁人时的清冷疏离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为她而起的、毫不掩饰的惊涛骇浪。
静弥没有得到回答,方才血鬼术反馈回来的灼痛感仍在低鸣。
她不是普通的鬼,对紫藤花的气息有着相当的耐受,但那种直接作用于鬼的、高浓度的“毒”的本质,她绝不会认错。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滞。
静弥缓缓站直身体,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蝴蝶忍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那眼神里的惊愕沉淀为一种极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忧虑与心疼。
“能对鬼产生这种……排斥和伤害感的,”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缓,却终究带上了无法完全压制的轻颤。
“只有紫藤花毒了吧?” 她微微向前倾身,不是逼迫,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靠近,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柔软质问,“为什么它会在你身体里?而且……是这个剂量?”
“这个剂量”几个字,她吐得异常艰难,带着后怕的惊悸。
那毒素的量和渗透程度,绝非寻常,这认知像冰锥刺进她心里。
蝴蝶忍避开了她的视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下眼睑投下脆弱的阴影。
秘密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揭开在她最在意的人面前。
“……阿弥。” 她最终只是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无力,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疲惫和哀求。
这声呼唤让静弥的心揪得更紧。
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蝴蝶忍微凉的手,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忍,” 她的语气依旧努力维持着温和,但那之下是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坚持。
“回答我,你在对自己做什么?”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蝴蝶忍抬起眼,看向静弥,紫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她看到静弥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如此专注,如此……让她无法承受。
“这是……我的选择。” 蝴蝶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异常的、近乎固执的平静,却在那专注的目光下显得格外脆弱,“一种……必要的准备。”
“准备?” 静弥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波澜,那是对她这种说法的无法理解和痛心。
“什么样的准备,需要将致命毒药注入己身?” 她握着蝴蝶忍手的指尖收紧,不是弄疼她,而是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那个危险的念头里拉回来。
蝴蝶忍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为自己而生的痛楚,沉默着。
这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让静弥感到窒息。
静弥看着她回避的眼神,看着她因感冒而没上妆容,苍白又固执的侧脸,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尖锐的心疼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却带着破碎的尾音:“你清楚后果。这会死的……忍。”
蝴蝶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当然知道。
但她只是垂下眼眸,避开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目光,轻声道:“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静弥心湖的石子,并非激起愤怒的浪花,而是漾开一圈带着刺痛涟漪的模糊熟悉感。
【“……答应我,别再……”】
【“……好。”】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刺入太阳穴,静弥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额角,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那闪回太快太模糊,只留下心脏被狠狠揪紧的痛楚,以及一种令人恐慌的熟悉感。
这种固执,她似乎……并非第一次面对,并为之心痛。
“阿弥?” 蝴蝶忍注意到她的异样,担忧地想要起身。
“没事……” 静弥迅速放下手,稳住了气息。
那段模糊的感觉,像阴云笼罩心头,让她不安。
静弥凝视着蝴蝶忍,声音低沉,带着自己因可能被再次隐瞒而产生的委屈:“你并非初次如此,对吗?在我……忘记之前。”
蝴蝶忍彻底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
阿弥她……感觉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蝴蝶忍以为这次能瞒过去,能独自承受。
却终究,还是让那份淬毒的重量,落在了她最不愿伤害的人心上。
静弥凝视着蝴蝶忍僵住的身影,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方才脑海中闪过的碎片太模糊,只有那两句话和随之而来的心痛如此清晰。
但此刻,无需更多记忆佐证,仅仅是蝴蝶忍此刻的反应,那双紫眸中无法掩饰的、仿佛脆弱之处被触及的震颤,就已经告诉了静弥答案。
这绝非第一次。
而她,在遗忘的过往里,是成功劝阻过忍的。
那么,是什么让忍再次拾起了这淬毒的刀刃?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答案浮现在静弥空白的脑海里,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只有她的“死亡”。
是她当时的“离去”,摧毁了忍曾经许下的承诺,将她重新推回了这条以自身为祭品的绝路。
这个认知反复刮擦着静弥的心脏。
愤怒和指责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因为它们无法抵消那份因她而起的、深植于忍内心的绝望和执念。
所有因被隐瞒而产生的委屈和不解,都在这一刻,被更汹涌、更沉重的心疼覆盖了。
她的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静弥转而坐在了床沿,紧挨着蝴蝶忍。
她们的肩膀、手臂、侧身都紧密地贴合在一起,静弥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存在感,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她能感觉到蝴蝶忍身体的僵硬。
静弥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试图驱散那寒意。
“忍……” 静弥的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在努力穿透笼罩在蝴蝶忍心头的阴霾,“我现在活着,在你身边。”
蝴蝶忍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几乎不敢抬眼,恐惧着即将看到的失望或责备。
“我在这儿。” 静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像温暖的阳光执意要照进冰冷的深渊。
她挨得那样近。
蝴蝶忍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
就在那双紫色的眼睛完全映入静弥眼帘的瞬间,静弥轻轻地吻了上去。
如同雪花落在温热的皮肤上,却带着抚慰创伤的温柔。
它落在了蝴蝶忍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上,短暂地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辩解、痛苦和绝望。
蝴蝶忍脑中只有唇上那转瞬即逝的、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这不是记忆中任何一次的亲吻,这是一个安抚,一个无声的“我在这里,一切都过去了”的宣告。
静弥微微退开,蓝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没有情动,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
她们的气息交融,带着泪水的咸涩和紫藤花凄艳的余韵。
“呼吸,忍。” 静弥低声提醒,指尖依旧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蝴蝶忍这才像是找回了一点意识,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发出一声破碎的抽气。
泪水决堤般涌出,不再是无声的滑落,而是带着压抑不住的呜咽。
她猛地向前,将额头抵在静弥的肩上,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紧紧回抱着身边这个真实存在的、温热的身躯。
这个轻吻,这紧密的依偎,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击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它们没有责备,没有质疑,只有全然的接纳和……理解。
静弥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变得怎样,她依然在这里,依然爱着她,并且不会再让她独自承受。
静弥更紧地拥抱着怀中颤抖的身体,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热泪浸湿自己的衣襟。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紧密的贴合和稳定的心跳诉说着无声的誓言。
“我回来了……” 静弥在她耳边再次低语,声音温柔而坚定,伴随着落在她发间的一个轻吻,“活着的,回到你身边了。”
所以,别再惩罚自己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蝴蝶忍从这紧密的依偎、轻柔的吻和稳定的心跳中,清晰地听到了。
怀中颤抖的幅度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蝴蝶忍紧绷的身体在静弥无声的支撑下,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依旧将脸埋在静弥肩头,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与安定。
静弥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感受着那细微的震颤归于平静。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蝶屋白日的寻常声响。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一剂良药,缓缓抚平着方才激烈冲突带来的创口。
过了一会儿,静弥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了然,在蝴蝶忍耳边响起:
“你那个葫芦里装的止疼药水,其实也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对吗?”
蝴蝶忍没有否认,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静弥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心疼和责备:“还有……饭都没好好吃过,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对吧?”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指向同一个源头——那日夜侵蚀着忍身体的毒素。
蝴蝶忍将脸埋得更深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些让她无处遁形的话语。
静弥叹了口气,那气息温热地拂过蝴蝶忍的耳廓。
她稍稍退开一点,用指尖轻轻抬起蝴蝶忍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紫色的眼眸还红肿着,带着水光,像被雨水洗过的紫藤花,脆弱又美丽。
“以后……” 静弥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不要再瞒着我了。任何事。”
她的指腹轻轻擦过蝴蝶忍湿润的眼角,动作珍视。
然后,静弥的嘴角牵起带着狡黠意味的弧度。
“反正,你现在就算再往身体里注毒,我也能给你修复。”她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此时静弥无比庆幸自己变成了半鬼。
“所以,你想做的……” 她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蝴蝶忍,“我都会为你完成。”
这话语里的逻辑简单又霸道:你伤害自己也没用,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治好,所以不如让我来帮你,省得你折腾自己也折腾我。
蝴蝶忍怔住了,看着静弥眼中那混合着心疼、坚定和耍无赖的神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预想过静弥知道真相后的愤怒、伤心、或是坚决的阻拦,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不是阻止,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宣告着她的参与和守护。
“阿弥……” 蝴蝶忍喃喃道,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嗯。” 静弥应着,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我说到做到。”
空气中,那凄艳的毒香似乎正在被一种更为坚韧、更为温暖的气息所取代。
秘密不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尖刺,反而成了彼此羁绊更深的纽带。
蝴蝶忍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真正地松弛了下来。
静弥感受着怀中人彻底的放松,眼底深处那抹“耍赖”的光芒渐渐沉淀为更加深沉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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