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绿洲的伏击,吴枫和独狼不敢有丝毫停留,借着星辉和逐渐升起的下弦月微光,在连绵的沙丘间全力奔行。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们汗湿后又干涸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们因战斗和奔跑而燥热的身体稍微舒适了一些。
灌满的水壶在腰间晃动,发出轻微的水声,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慰藉。独狼的精神状态在饮水和短暂激战的刺激下似乎稳定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比平时沉重。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隐蔽点,恢复体力,处理伤口,并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在开阔的沙漠中过夜,无异于自杀。
奔行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风蚀形成的雅丹地貌。巨大的、形态各异的土黄色岩柱和残丘耸立在沙海中,在月光下投下怪诞扭曲的阴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人。
“进去,找个地方隐蔽。”吴枫喘息着说道。这里复杂的地形易于藏身,也能有效规避可能存在的无人机侦察。
两人小心翼翼地潜入这片风蚀石林,选择了一个背风、顶部有岩层遮挡的半开放式石穴作为临时落脚点。石穴不大,但足够容纳两人,入口处有几块天然形成的巨石作为屏障,视野相对开阔,易守难攻。
进入石穴,两人几乎同时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连续的高强度战斗、逃亡和恶劣环境下的急行军,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吴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先检查了独狼的状况。除了精神干扰的后遗症,独狼在之前的战斗中也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吴枫用少量珍贵的水帮他清洗了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吴枫问道,递过去一个水壶。
独狼接过水壶,小口而克制地喝了几口,然后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头痛……好多了。能撑住。”
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部分锐利,尽管疲惫,但那股属于顶尖猎手的冷静已经回归。他拿出狙击枪,开始默默地检查和保养,这是他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方式。
吴枫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内脏的隐痛依然存在,但没有加剧的迹象。脸上被弩箭擦过的伤口已经结痂。他同样小口补充了水分,然后拿出仅剩的几块高能量压缩饼干,分了一半给独狼。
两人沉默地吃着这顿简陋到极致的晚餐,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最大限度地吸收着能量。压缩饼干干燥得难以下咽,需要就着水才能勉强吞下。
吃完东西,补充了水分,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困倦。然而,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能睡。
“通讯还是中断状态。”吴枫再次尝试呼叫堡垒,耳机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远星”基地周边的强力干扰场,或者他们自身设备在多次冲击下的损坏,都可能是原因。
“我们偏离了预定汇合点,”独狼看着战术平板上仅存的、没有信号的离线地图,“东南方向,至少还需要两天的徒步行程。”这是在理想状态下,没有追兵、没有意外、体力充沛的情况下的估算。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这个时间可能需要翻倍,甚至更长。
而且,他们无法确定堡垒是否还在,迈克和伊万(如果他还活着)的情况如何。“远星”是否会对外围进行清扫?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必须先活下去。”吴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休息四小时,轮流守夜。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独狼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吴枫让独狼先休息,他负责第一班岗。独狼没有推辞,他知道保持状态的重要性。他抱着狙击枪,靠在岩壁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但他的睡眠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立刻惊醒。这是长期在生死边缘徘徊养成的本能。
吴枫坐在石穴入口的阴影里,手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望着石林外无垠的沙海和璀璨的星河,思绪纷杂。
拉塞尔的背叛,卡德尔的牺牲,伊万的失踪,那诡异的“主样本”和强大的“收割者”……这一切如同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之中。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事承包商公司的黑暗实验,背后牵扯的“西方权贵”和那个所谓的“执事”,他们所图谋的,恐怕是某种……颠覆性的力量。
而他,一个本想藏匿于战火中的逃亡者,却似乎成了这个阴谋的关键一环。他体内那丝微弱却关键时刻显现的“气”,以及他对精神影响的抵抗能力,都成了对方觊觎的目标。
“家”在哪里?“赎罪”之路又在何方?他本以为在军团的炮火中可以找到答案,却发现只是从一个泥潭,跳进了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深渊。
风吹过石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卷起细沙,打在岩石上,窸窣作响。沙漠的夜晚,美丽而致命。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吴枫强忍着睡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风沙的流动、远处沙粒滑落的细微声响,以及独狼平稳而轻微的呼吸声。
大约两小时后,一阵极其微弱、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嗡嗡”声,从极远的天际传来。
吴枫瞬间绷紧了身体,轻轻拍醒了独狼。
独狼立刻睁眼,眼中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他侧耳倾听,脸色微变。
“无人机。高空侦察型。”他低语道,声音带着肯定。
两人迅速隐蔽到石穴最深处的阴影中,利用岩石和夜色完美地隐藏了身形。
那“嗡嗡”声由远及近,在石林上空盘旋了一阵,似乎在利用红外或合成孔径雷达进行扫描。过了几分钟,声音又逐渐远去,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他们在找我们。”独狼轻声道。
吴枫点了点头。“远星”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这片区域的搜索已经展开。
休息时间被迫中断。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收拾东西,我们立刻转移。”吴枫果断下令。
两人迅速整理好所剩无几的装备,将留下的痕迹尽量清除,然后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短暂的避难所,再次投入冰冷而危险的沙海之中。
他们如同两只受伤的孤狼,在猎人的追捕下,凭借着本能和坚韧,在绝望的荒漠中,寻找着一线生机。
黎明的曙光,还隐藏在地平线之下。而他们的逃亡之路,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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