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上的翠绿光芒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腐蚀气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后丛林特有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月光清冷地洒落，照在那些坠毁的、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古老造物般的无人机残骸上，显得格外诡异。
艾拉依旧闭着眼，身体微微晃动，仿佛在聆听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她脸颊上的苍白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宁静光泽。贾马尔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神情肃穆，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吴枫没有打扰他们，他快速检查了装备，警惕地巡视四周。那只受伤的狼趴伏在地上，后腿的伤势触目惊，但腐蚀已经停止，伤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清香的绿色苔藓，似乎在自发地愈合。
“卢卡，报告情况。”吴枫低声询问。
“难以置信……”卢卡的声音充满了惊叹，“区域能量场正在缓慢恢复正常，但 baseline（基线）比之前提升了至少三个数量级。奥林帕斯的信号完全消失了，无论是追踪小队还是轨道指令，仿佛这片区域从他们的地图上被暂时‘擦除’了。我现在只能通过你们携带的信标进行低带宽联系，外部监测完全失效。这片雨林……它有自己的‘防火墙’。”
这时，艾拉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深处，那抹墨绿色似乎沉淀得更加深邃，偶尔流转过一丝如同古木年轮般沧桑的光影。
“它……很古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仿佛不是她自己发出的，“它记得很多事情。冰川的来去，河流的改道，生命的诞生与消亡……它也记得‘摇篮’的坠落，那像是一颗烧红的石子，烫伤了它的记忆。”
吴枫走到她身边：“它能沟通？”
艾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用语言。是感觉，是意象，是……回响。它感受到了我的痛苦，我的挣扎，也感受到了那些入侵者带来的‘死亡之息’。它不允许平衡被这样粗暴地打破。”她看向那只受伤的狼，“是它安抚了痛苦，止住了衰亡。”
贾马尔终于站起身，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艾拉：“你听到了森林之灵的声音。在我们部落最古老的传说中，只有被自然选中的‘守护者’，才能在危难时刻得到它的回应。孩子，你不仅仅是与它共鸣，你正在成为它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这个认知让艾拉身体微微一震。她只是想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想再造成破坏，却无意中触动了更加庞大而古老的存在。
“它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吴枫问出了关键。这股力量太强大，如果不能明确其立场，将是巨大的不确定性。
艾拉沉吟片刻，努力将感受到的模糊意象转化为语言：“它……不关心个体的生死，它关注的是循环本身。奥林帕斯的行为，是在断绝循环，所以它愤怒。而我们……尤其是你，吴枫，”她看向吴枫，眼神有些奇异，“它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变数’的气息，还有……一丝熟悉的‘烙印’。”
“烙印？”吴枫皱眉。
“是零号。”艾拉肯定地说，“虽然很微弱，但那种超越常规、打破宿命的‘痕迹’，与这片森林在‘摇篮事件’中感受到的某种波动类似。它不确定你是好是坏，但你的存在，意味着‘可能性’。”
吴枫默然。零号的牺牲，果然还在以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影响着世界。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不能久留。”吴枫将话题拉回现实。尽管雨林意志暂时驱散了敌人，但奥林帕斯绝不会放弃。
“森林……它给出了一条路。”艾拉指向密林深处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宁静之地’，是这片雨林生命网络的一个……节点？能量汇聚点。在那里，我可以更快地恢复，也可能……能更好地理解如何与它协同，而不是单方面索取或承受它的力量。”
贾马尔顺着艾拉指的方向望去，脸色微变：“那个方向……是部落的禁忌之地，传说中连接着世界根源的‘沉睡之泉’。外人从未被允许靠近。”
“但它现在发出了邀请。”艾拉轻声道，“通过我。”
贾马尔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既然是森林之灵的意志，部落的禁忌也需让步。我带你们去。但那条路并不好走，我们需要避开一些……自然形成的危险区域。”他看了一眼吴枫，“有些地方，科技设备可能会失灵。”
“明白。”吴枫点头。在这种超越现代科技理解的力量面前，依赖电子设备确实不明智。
“卢卡，”吴枫对着通讯器说，“我们将前往一个信号可能完全屏蔽的区域。我们会定期在安全点尝试与你联系。你继续监控奥林帕斯的动向，尤其是他们对这次事件失败的反应。”
“收到。你们小心。我会尝试深挖‘奥林帕斯’与‘普罗米修斯’残部的关联，特别是他们这个‘净化协议’和搜寻‘异常者’的最终目的。”卢卡回应，“保持警惕，吴。那股力量……虽然帮了你们，但感觉深不可测。”
结束通话，吴枫看向艾拉和贾马尔。艾拉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贾马尔则是对古老传说的敬畏与对现实的担忧交织。
新的目的地，“沉睡之泉”。那不仅是艾拉恢复和学习的圣地，也可能是一个蕴含着关于“摇篮”、关于生命能量、甚至关于零号留下线索的巨大秘密宝库。
然而，通往秘密的道路，往往布满荆棘。雨林的愤怒暂时保护了他们，但前路未知的“自然形成的危险”，以及绝不会放弃的奥林帕斯，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灰烬行者们，在古老回响的指引下，踏向雨林更深处的神秘之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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