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表面上,人人笑脸相迎,祝贺声不绝于耳,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启明回到招待所安排的临时住所,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一把扯掉领带,狠狠地摔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
“好!好一个陈净!好一个釜底抽薪!”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他设想过陈净会用各种方式拒绝、拖延,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如此霸道、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直接当着所有常委的面,提名自己的心腹执掌组织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击,这是宣战!是赤裸裸地告诉他宋启明,也告诉他背后的吴副省长——江州的人事,你们休想染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陈净的提议,严格来说并不合规。正常的干部任免,需要经过组织考察、常委会讨论等一系列流程。像陈净这样在酒桌上“提议”,更像是江湖草莽的做派,完全是政治上的大忌。
但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为什么?
宋启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陈净这是在“抢先手”,在制造既定事实!他就是要用这种“不合规矩”的方式,逼迫所有人表态。在那种氛围下,谁敢公然反对市委书记的“提议”?一旦市长和其他常委附和,这个“提议”就会在所有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变成一种“共识”。等到真正上常委会讨论的时候,反对的阻力就会小得多。
更狠的是,陈净选择的时机太毒了!
这是为他宋启明准备的接风宴。在这场宴会上,他宋启明才是名义上的主角。可陈净却反客为主,把他当成了宣布自己人事安排的背景板和垫脚石。
“欺人太甚!”宋启明拿起电话,再次拨给了吴副省长。
“省长,陈净他……他提议让他的秘书长林远,兼任组织部长。”宋启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电话那头的吴副省长沉默了良久,久到宋启明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他是在酒桌上说的?”吴副省长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是。”
“呵……”吴副省长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好手段。看来我们都小看他了。他这不是在针对你,他是在将军,抽我们的车。”
林远一旦上位,陈净就彻底掌控了江州的人事。到那时,吴副省长想要安插进来的人,想要扶持的势力,都将成为泡影。高新区这块肥肉,他们连闻一闻味道的机会都没有了。
“省长,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这不符合组织程序!”宋启明急道。
“程序?”吴副省长淡淡地反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现在是江州最大的功臣,手握周文海案的赫赫战功,风头正劲。只要他不犯原则性错误,省里也不会轻易驳他一个组织部长的提名。启明,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硬碰硬,那样只会让你在江州彻底被孤立。”
“那……我该怎么办?”宋启明感到一阵无力。
“让他提。但是,这个任命,最终需要省委组织部点头。”吴副省长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我会让省委组织部把这个流程,走得‘慢’一点,‘细’一点。你利用这段时间,在江州给我找!给我挖!我就不信,他陈净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圣人!高新区这么大的项目,他一个人说了算,财政、土地、工程……随便一个环节出点纰漏,就够他喝一壶的!”
“我明白了,省长!”宋启明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没错,陈净虽然强势,但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盯着他的眼睛也就越多。
只要陈净的动作稍微变形,他宋启明就会像一头潜伏的饿狼,扑上去,死死咬住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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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净的车正平稳地行驶在返回住所的路上。
“书记,今天……是不是太急了点?”开车的林远终于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陈净,语气中带着担忧。
陈净睁开眼,目光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不急,他就该蹬鼻子上脸了。”陈净淡淡地说道,“对付宋启明这种人,你退一步,他就会进十步。必须在他立足未稳的时候,一棍子打下去,把他所有的幻想都打碎。让他明白,江州这盘棋,他没有资格当棋手。”
“可是,省里那边……”林远还是不放心。
“吴副省长肯定会出手,组织部的任命流程,不会那么顺利。”陈净似乎早已料到,“这恰恰是我想要的。”
“嗯?”林远一愣,没明白陈净的意思。
陈净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他想拖,就让他拖。他越是想在程序上卡我,就越是给了我们时间。我要让全江州的干部都看清楚,究竟是谁在为江州的发展保驾护航,又是谁,在为了个人私利,给江州的发展下绊子、使绊子!”
“人事任命拖得越久,宋启明和他背后的人,小动作就会越多。他们的小动作越多,露出的马脚,自然也就越多。”
陈净的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眼神变得幽远。
“我今天扔出去的,不止是一个组织部长的人选。我扔出去的,更是一个鱼饵。现在,就看水里有多少条鱼,愿意来咬这个钩了。”
林远听得脊背发凉,他这才明白,今晚这场看似冲动的“酒后提议”,竟然藏着如此深远的算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力斗争,这是一场诛心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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