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所救援舰“方舟号”的深层静修室内,苏晚晴盘膝坐在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平台上。平台周围,悬浮着数十个缓缓旋转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晶石。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能量流动的嗡鸣。守史者、流光者、共生者三位守护者的虚拟投影呈三角方位静立,肃穆庄严。
“苏使者,你确定要进行‘意识共鸣追溯’吗?”守史者的声音在苏晚晴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最后的确认与警示,“忆海深处潜藏着无数消亡文明的集体记忆与情感碎片,其中不乏疯狂、绝望与怨念。你的意识将完全开放,如同不设防的城池。一旦迷失,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如铁:“我确定。开始吧。”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对陈峰的回忆之中。从初遇时的戒备,到并肩作战的信任,从他体内力量觉醒的担忧,到生死与共的牵挂……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在她意识中构筑出一个清晰、鲜活的陈峰形象。
“仪式启动。”守史者肃然道。
周围的晶石骤然亮起,光芒交织成网,将苏晚晴笼罩。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脱离身体,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由光芒与信息构成的海洋——圣所的“忆海”。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流淌的记忆长河。无数文明的兴衰、英雄的赞歌、凡人的悲欢、乃至星辰的生灭,都以碎片化的光影形式,在她“眼前”飞速掠过。宏大的、细微的、喜悦的、悲伤的……海量的信息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一阵眩晕。
“守住本心!专注于你的‘羁绊坐标’!”守史者的意念如同灯塔,在信息的洪流中为她指引方向。
苏晚晴紧守心神,将所有杂念排除,脑海中只剩下陈峰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要找到他、带他回家的强烈执念。这份执念,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金色丝线,从她的意识体中延伸出去,探向忆海深处,探向那冥冥中与陈峰意识相连的维度。
金色丝线在记忆的洪流中艰难穿行,时而受到狂喜记忆的冲击而荡漾,时而被绝望情绪的暗流拉扯几乎断裂。苏晚晴紧咬牙关,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维持着丝线的稳定,不断将呼唤陈峰的意念沿着丝线传递出去。
“峰子……听到吗?回答我!你在哪里?”
呼唤如同石沉大海,只有忆海本身的嘈杂回响。但她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金色的丝线在不断的延伸中,似乎变得更加凝实。
不知过了多久,在穿越一片由某个科技文明最终战争记忆构成的、充满爆炸与哀嚎的破碎星域后,金色丝线猛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忆海的回响,而是一丝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气息的回应!那气息冰冷与温暖交织,混乱与秩序并存,充满了痛苦挣扎,却又蕴含着一丝不屈的坚韧——是陈峰!是他在规则断层中传递出的意识波动!
“找到了!”苏晚晴心中狂喜,集中全部精神,将金色丝线牢牢锁定那丝回应传来的方向!
透过羁绊的连接,一幕模糊而震撼的景象,碎片化地传入她的感知:
一片绝对虚无与狂暴能量交织的混沌背景中,一座残破却依旧辉煌、散发着暗淡金光的巨大宫殿虚影,正静静悬浮!宫殿的样式古老而陌生,充满了非人的几何美感,却又带着无尽的苍凉。陈峰那微弱的意识星火,正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缓缓投向宫殿深处一个如同巨大眼瞳般的入口!
那宫殿散发出的气息,让苏晚晴灵魂战栗!那不是生命的气息,而是某种……超越了文明兴衰的、规则层面的“遗迹”?甚至可能……是“吞噬者”这类存在留下的“痕迹”?
“峰子!不要去!危险!”苏晚晴在心中呐喊,试图通过羁绊警告他。
然而,她的意念似乎惊动了什么。金色宫殿虚影猛地荡漾了一下,一股冰冷、古老、充满审视意味的意志,顺着羁绊丝线反向扫来!
“呃!”苏晚晴如遭重击,意识体剧烈震荡,金色丝线瞬间变得明灭不定!那意志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威严,仿佛一个巨人漠然地瞥了一眼脚边的蝼蚁!
“干扰出现!是高位格存在的残留印记!”守史者惊骇的意念传来,“稳住连接!不要对抗!收敛意识!”
苏晚晴拼命收敛心神,将意识缩成一团,金色丝线变得细若游丝,几乎断绝。那冰冷的意志在她“身边”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特别的价值(或者不屑一顾),缓缓退去。
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干扰,她与陈峰那边的连接变得极其不稳定,景象也模糊中断。只能隐约感觉到,陈峰的意识星火,已经进入了那座金色宫殿!
“他进去了……那宫殿是什么?”苏晚晴焦急地向守史者传递信息。
守史者沉默了片刻,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从你传递回的感知碎片看……那似乎是……‘万古回廊’的投影……”
“万古回廊?”
“一个……流传于最古老守护者之间的传说。”流光者的意念接过话,带着一丝敬畏,“据说,在规则断层的某些极深处,残留着一些超越了单体宇宙范畴的、难以理解的宏大结构的‘倒影’或‘印记’。‘万古回廊’是其中之一,被描述为一条……记录着无数宇宙轮回生灭信息的、由纯粹规则构成的‘长廊’……或者说,是‘存在’本身的一个‘档案馆’的碎片?”
“档案馆?”苏晚晴震惊。
“更准确地说,是‘被遗忘的、或未被完全吞噬的’存在的‘墓碑’或‘标本陈列馆’。”共生者的意念带着悲悯,“陈峰使者被吸引进去……福祸难料。可能接触到无法想象的奥秘,也可能……被其中庞大的信息同化,或者……触怒某些沉睡的‘管理员’。”
福祸难料……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陈峰的处境,似乎更加危险了!
“能不能通过羁绊,把他拉回来?”她急切地问。
“不可能。”守史者断然否定,“‘万古回廊’的层级太高,我们的力量无法介入。现在,连接也因干扰而极度脆弱。强行维持,你的意识首先会崩溃。”
就在这时,整个忆海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仪式,而是来自外部!
“不好!有高强度的、带有恶意的空间干扰在冲击舰船!”守史者的投影一阵模糊,“是青岚!他发现了我们的位置!”
“仪式必须中断!苏使者,收回意识!”流光者急道。
苏晚晴不甘地看着那即将断裂的、连接着陈峰的金色丝线,最后一刻,她凝聚全部意念,沿着丝线发送出一道强烈的信息:
“峰子!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什么!活下去!等我!”
啪!
金色丝线彻底断裂。苏晚晴的意识被强行拉回身体,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精神极度萎靡。
静修室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和爆炸的震动!
“方舟号遭到攻击!是林海联盟的隐形突击舰!”巴伦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伴随着激烈的交火声。
青岚的追杀,到了!
苏晚晴挣扎着站起身,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虽然共鸣中断,但她至少确定了陈峰还“存在”,并且得到了一个关键线索——“万古回廊”!
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然后,去那个传说中的地方,找回他!
“守史者!我们怎么突围?”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却坚定。
______
规则断层,金色宫殿(万古回廊投影)内。
陈峰的意识星火,在穿过那“眼瞳”入口的瞬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切换”。外界的狂暴乱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无法形容的“秩序感”。
他“看”到自己身处一条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的、由某种发光能量构筑的巨大廊道中。廊道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复杂到极致的几何符号和不断生灭的宇宙影像构成。这些符号和影像,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什么,其信息密度之大,远超他理解能力的极限。
这里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这条仿佛承载着一切知识的“回廊”。牵引他进来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像一粒微尘,漂浮在浩瀚的“书架”之间。
他尝试感知苏晚晴的羁绊,发现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隔着无数层毛玻璃。只能隐约感觉到她最后传来的、充满担忧和决绝的意念。
“晚晴……”他心中默念,那缕羁绊成了他在这片绝对“秩序”的孤寂中,唯一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意识星火,靠近廊道墙壁。当他的意识触碰到那些流动的符号时,海量的、破碎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感知:
……一个双星系统在引力舞蹈中走向湮灭的完整轨迹……
……某种硅基生命从单细胞到星际文明的兴衰史诗……
……一条物理常数与现宇宙截然不同的时间线的诞生与枯萎……
……甚至是……“吞噬者”抹除某个维度时产生的、极其短暂的“规则真空”涟漪记录……
信息庞大、无序,且大多无法理解。但偶尔,会闪过一些让他意识震颤的碎片:
……暗金色余烬点燃星空的画面……
……灰白色烙印冻结星辰的瞬间……
……以及……一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散发着悲伤与决绝气息的、人类城市的最后影像……(那是……星榆文明?)
这些碎片,似乎与他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他尝试引导体内的平衡之力去接触这些共鸣碎片。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信息,开始围绕着他共鸣的点,自发地进行有限的梳理和排列,呈现出更清晰的脉络!
这“万古回廊”,仿佛是一个需要特定“钥匙”才能阅读的、宇宙级的图书馆!而他体内的矛盾力量,似乎就是一部分“钥匙”!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也许,在这里,他能找到掌控自身力量的方法?甚至……找到对抗“吞噬者”的线索?
他开始有选择地接触那些与自身力量共鸣的碎片,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过程依旧凶险,庞大的信息流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但他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解读一段关于“熵增极限与创世火花悖论”的极其艰深的符号序列时,他的意识星火猛地一亮!体内那新生的混沌平衡之力,似乎理解了某个关键节点,运转得更加流畅了一丝!
有效果!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学习”中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陡然降临!
他“抬头”,望向回廊无尽的深处。只见在那视线的尽头,黑暗之中,似乎有几个模糊的、非人形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影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那些“影子”的气息,有的冰冷如规则本身,有的古老如宇宙尘埃,有的则充满了……类似“播种者”的、疏离的观察欲……
这“万古回廊”中,并非空无一人!还有其他的……“读者”?或者是……“管理员”?
陈峰的意识星火瞬间紧绷。
新的危机,在这知识的殿堂中,悄然浮现。
(忆海共鸣险中断,晚晴得悉回廊秘。青岚追杀骤然至,圣所遇袭形势急。峰子入廊见奇景,规则图书馆藏秘。共鸣碎片解真知,神秘窥视悄降临。绝境之中现转机,未知危机又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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