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交互带来的余波，在联盟内部持续震荡。那来自灰色虚影的、对基础物理法则的悖论式推演和疑问，被导入“观察区”后，立刻引起了研究团队的激烈讨论。
这些推演在联盟的逻辑体系内是荒谬的，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但它们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基于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基础——那源于“无”的本源——进行的自洽推导。它们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联盟认知体系的边界和潜在假设。
“看这个对能量守恒的疑问，”一位擅长基础理论的宇宙意识波动中充满困惑，“它们提出在绝对‘无’的背景下，能量并非‘守恒’，而是可能从‘无’中‘涨落’生成，又归于‘无’……这完全违背了我们的认知！”
“但无法否认，这种假设提供了一种解释某些极端维度现象的新思路……”另一位研究者的意念带着迟疑的兴奋，“虽然危险，但确实是……一种全新的视角。”
联盟的科学家们分裂了。一部分认为这些异质知识是毒药，会污染联盟纯粹的知识体系，必须严格封存甚至销毁；另一部分则认为这是宝贵的、刺激思维突破的契机，值得在严格控制下深入研究。
最终，在静默智慧的仲裁下，这些异质知识被允许在高度隔离的虚拟环境中，由自愿的研究团队进行有限度的分析，但严禁将其直接应用于联盟的核心科技树或意识结构。知识的防火墙被建立起来，既要利用，又要防范。
与此同时，壁垒之外的变化更为显着。
获得了来自联盟的、系统性的“秩序”碎片（即使是基础的）后，灰色虚影们的进化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它们不再进行漫无目的的形态扭曲和低语尝试，而是开始有方向地“优化”。
它们利用获得的基础几何知识，开始尝试构建更加稳定、高效的内部结构。一些虚影逐渐凝聚成类似多面体或复杂晶格的形状，虽然依旧在不断微调，但稳定性大大增强。
它们对能量模式的分析也更加深入。反馈回来的信息中，开始包含对过滤器能量纹路的初步解析，甚至提出了一些基于它们自身特性的、优化能量传递效率的“建议”——这些建议同样充满了悖论，但其中蕴含的、不同于联盟技术的思路，让机械文明都感到一丝触动。
更令人惊讶的是，它们似乎开始尝试“创造”。
一些虚影不再仅仅反馈分析结果，而是开始将获得的秩序知识与它们自身的“无”之特性结合，模拟出一些极其简单、但从未在联盟中出现过的能量结构模型。这些模型脆弱而短暂，却代表着一种从“模仿”到“创造”的质变。
它们像一群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在规则的边界内，兴奋地进行着各种实验。而它们所使用的“积木”，一半来自联盟的秩序，一半来自自身的混沌。
新生星尘作为过滤器核心，清晰地感知着这一切。它谨慎地控制着信息流的速度和内容，既要满足对方一定的“求知欲”以维持这种脆弱的和平交互，又要确保不泄露任何可能威胁到联盟安全的核心信息。
它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舞者，精确地平衡着内外两侧。它的意识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间快速切换，处理着海量的数据，实时调整着过滤策略。这对它而言是巨大的负担，但也是一种极致的锤炼。它的光芒在金色与灰色之间流转得更加圆融，仿佛这两种特质正在它体内达成一种动态的平衡。
然而，这种加速的进化，也带来了新的担忧。
“它们的进步速度太快了，”诺亚看着最新的观测报告，眉头紧锁，“按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它们就可能突破我们目前设定的‘无害信息’范畴，开始触及更敏感的知识领域。”
“而且，它们表现出的‘创造性’……”艾拉补充道，语气凝重，“这意味着它们不再是被动的学习者，正在成为主动的探索者。我们无法预测这种结合了秩序与混沌的探索，最终会指向何方。”
联盟意识到，他们放出了一股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这股力量目前看来是“合作”的，但其本质依旧源于那深不可测的“寂灭”。
过滤器另一侧的“学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而“老师”们，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以确保自己始终能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一场无声的、在有限交互下的进化竞赛，已然拉开序幕。
是共生共荣，还是养虎为患？
答案，隐藏在每一次数据交换的微妙平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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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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