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月20日,距离农历春节还有五天。香港的清晨飘着零星冷雨,鹏城却透着几分温润的暖意——龙华香江电器工业园的主干道上,红灯笼从厂区门口一直挂到生活区,朱红的春联贴满了每栋宿舍楼的门框,连车间外的宣传栏上,都贴着员工孩子们画的“年兽”涂鸦,一派热闹的年景。
林英的车队驶进工业园时,刚过上午九点。车窗降下,能听到生活区传来的欢笑声:几个年轻员工正踩着梯子挂灯笼,孩子们围着一堆彩色气球追逐打闹,王磊的母亲穿着深蓝色棉袄,正和几位阿姨一起在食堂外的空地上包饺子,面团和馅料摆了满满一桌子。
“林生,您可算来了!”李建国快步迎上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流程表,“聚餐的大棚已经搭好了,食材早上刚从香港运过来,有您特意交代的腊味、海鲜,还有玲姐要的江米和红枣。”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钢结构大棚,棚顶挂着“香江一家亲”的红色横幅,下面摆着三十张圆桌,桌布是崭新的米白色,餐具整齐地码在托盘里。
林英推开车门,率先跳下车。天心和天佑像两只小鸟似的跟着蹦下来,不等林青霞叮嘱,就朝着那群孩子跑过去——昨天他们就听说要和工业园的小伙伴一起玩,早就盼着这一天。林青霞无奈地笑了笑,提着一个装满婴儿衣物的袋子跟上,关之琳则扶着邱淑贞,慢慢走下台阶:“淑贞,这边太阳晒得到,别站在风口上。”
邱淑贞怀里抱着文轩,小家伙穿着红色的连体棉袄,领口绣着小小的老虎图案,是朱玲特意绣的。她靠在廊柱上,看着远处打闹的孩子,轻声说:“没想到冬天的鹏城这么暖和,香港今天还在下雨呢。”朱玲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竹篮,里面装着泡好的江米和红枣,笑着接话:“西安的冬天更冷,这时候早就下雪了。不过在这里好,能穿着薄棉袄包饺子,孩子们也能在外面跑。”
几人正说着,王磊带着爱人匆匆走来。他爱人怀里抱着一个用襁褓裹着的婴儿,是他们刚满两个月的儿子。“林生,青霞姐,之琳姐!”王磊脸上满是笑意,“我妈刚才还在说,您要是再不来,饺子都要煮好了。这是我儿子,小名叫小石头,特意带过来给文轩少爷作伴。”
林英凑过去看了看小石头,小家伙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眉头皱着,像个小老头。他忍不住笑了:“跟你小时候一样,看着就结实。对了,质检手册编得怎么样了?”“已经定稿了!”王磊立刻拿出一本装订好的手册,递到林英手里,“李厂长帮我找印刷厂印了50本,下周就能发给各个车间的质检员,以后新人培训就有标准了。”
林英翻开手册,首页是王磊手写的序言,字里行间满是认真:“质检是产品的生命线,更是我们工人的脸面——每一个焊点、每一次测试,都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对得起信任我们的顾客。”他抬头看向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写得好。下午聚餐的时候,你给大家讲讲编手册的心得,让更多人知道,认真做事的人,永远有机会。”
上午十点,聚餐大棚里渐渐热闹起来。林青霞和关之琳带着几个员工家属,将从香港带来的腊味、海鲜一一摆上桌;钟楚红在临时搭建的烤炉前忙碌,黄油曲奇的香气飘得很远,引得孩子们围着她打转;朱玲则在食堂门口支起一口大锅,教大家做甑糕——泡好的江米铺在底层,中间夹着红枣和豆沙,最上面撒一层葡萄干,盖上木盖后,灶火慢慢煨着,甜香很快弥漫开来。
邱淑贞抱着文轩,坐在大棚角落的藤椅上,身边围着几位员工家属。一位穿着碎花衬衫的大姐,手里拿着一个绣着牡丹的小肚兜,递到邱淑贞面前:“林太太,这是我给文轩少爷做的,针脚粗,您别嫌弃。我家闺女说,文轩少爷穿着肯定好看。”邱淑贞连忙接过,摸了摸柔软的布料,笑着说:“太精致了,谢谢您。文轩有这么多叔叔阿姨疼,真是福气。”
林英则跟着李建国,去了工业园的临时办公室。桌上摊着两张图纸,一张是幼儿园的设计图,一张是职工医院的选址图。“林生,幼儿园选在生活区的东边,靠近公园,采光好,设计了六个教室,还有一个室外操场,能容纳200个孩子。”李建国指着图纸,“医院选在西边,离车间近,方便员工看病,计划设内科、外科、儿科三个科室,还会请香港的医生定期来坐诊。”
林英俯身看着图纸,手指在幼儿园的“双语教室”标注上停了停:“双语教学要落实,找两个有经验的香港老师,再招几个内地的幼师,让孩子们既能学粤语,也能学好普通话。医院的儿科设备要最好的,员工的孩子看病,医药费公司报销50%,不能让他们因为钱耽误治疗。”
“您放心,这些都记下来了。”李建国拿出笔,在图纸上标注着,“施工队已经联系好了,春节后正月十五开工,争取今年九月幼儿园能开学,医院年底投入使用。”林英点点头,又叮嘱道:“施工的时候要注意安全,材料要选环保的,尤其是幼儿园,不能有甲醛这些有害物质。”
中午十二点,聚餐正式开始。三十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员工和家属们说说笑笑,孩子们拿着气球在桌间穿梭。林英端着一杯果汁,走到大棚中央,清了清嗓子:“今天能和大家一起过年,我特别开心。香江集团能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在座每一位师傅、每一位家属的支持——你们在车间里辛苦干活,家人们在背后操持家务,才有了我们的家电卖遍香港、卖到欧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看到王磊正抱着小石头,他母亲坐在旁边擦眼泪;看到之前想辞职的质检员王磊,正和身边的同事碰杯;看到几个年轻员工,正举着相机拍照,想把这热闹的场景记下来。“明年,我们的幼儿园和医院就要开工了,以后大家的孩子能就近上学,家人生病能就近看病。我向大家保证,只要你们好好干,香江集团绝不会亏待你们——薪资会涨,福利会越来越好,我们一起把日子过红火!”
掌声像潮水般响起,几个老员工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喊着“谢谢林生”。一位头发花白的师傅,端着酒杯走到林英面前,声音有些沙哑:“林生,我在工厂干了二十年,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的老板。以前我一个月挣两百块,连给孙子买奶粉都不够;现在涨了薪,每个月能寄四百块回家,家里也能买新家具了。您是我们工人的福星啊!”
林英连忙扶住他,和他碰了碰杯:“师傅,您太客气了。是您的手艺好,我们的产品才能卖得好。以后还要靠您多带带年轻人,把好手艺传下去。”
聚餐过半,朱玲端着刚做好的甑糕走过来,分给每个人。软糯的江米裹着甜润的红枣,入口即化,孩子们吃得满脸都是豆沙,引得家长们发笑。天心和天佑拉着几个小伙伴,跑到大棚外的空地上,放起了小烟花——五彩的火花在阳光下绽放,映得孩子们的笑脸格外灿烂。
邱淑贞抱着文轩,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切。林青霞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牛奶:“累不累?要不要回宿舍歇会儿?”邱淑贞摇摇头,笑着说:“不累,看着这么热闹,心里高兴。你看王磊的母亲,刚才跟我说,小石头满月的时候,厂里好多同事都去送礼,还帮他们收拾了出租屋。现在的工业园,真像一个大家庭。”
关之琳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红包:“这是给小石头的压岁钱,刚才王磊的爱人不好意思要,我偷偷塞给她了。还有其他几个员工的孩子,我也准备了红包,等下让天佑和天心送过去,孩子们肯定开心。”
傍晚时分,聚餐渐渐接近尾声。员工和家属们陆续离开,有人手里提着林英准备的年货——腊味、糖果、还有一张写着“新年快乐”的贺卡;有人抱着孩子们画的“年兽”涂鸦,脸上满是满足。王磊一家走的时候,他母亲拉着林英的手,再三叮嘱:“林生,春节一定要来家里吃饺子,我提前包好,等着您。”
林英笑着答应,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这时,袁天凡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林生,欧洲家乐福的新年订单来了,要20万台电视和15万套游戏卡带,还特意说要《悟空闯关》的春节特别版,里面加了舞龙舞狮的特效。张明远那边已经开始赶工了,预计正月初十就能发货。”
“很好。”林英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让霍建宁提前安排货运,别耽误了交货时间。另外,港府的劳工福利交流会定在正月十八,你帮我把王磊的案例、幼儿园和医院的筹备情况整理成材料,到时候我要用这些真实的故事,让更多老板知道,善待员工不是成本,是福气。”
夕阳西下,将工业园的厂房染成了金色。林英带着家人,站在大棚外的空地上,看着远处的员工们正在收拾场地,孩子们还在追逐打闹,偶尔传来几声烟花的脆响。文轩在邱淑贞的怀里醒了,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天空,小手攥住了林英的手指。
“明年这个时候,幼儿园应该就能开学了。”林青霞靠在林英身边,轻声说,“到时候我们带文轩来上学,看着他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肯定很有意思。”
林英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生产线——那里的灯光已经亮起,还有几位师傅在加班调试新的冰箱设备。他知道,1986年的征程才刚刚开始:欧洲市场的拓展、芯片研发的新突破、幼儿园和医院的建设、还有更多员工的期待,都在等着他去实现。
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温暖——身边有爱的人,眼前有努力的员工,空气中飘着甑糕的甜香和烟花的气息。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事业蒸蒸日上,家人平安幸福,还有一群愿意跟着他一起奋斗的人,在时代的浪潮中,一起把日子过成诗。
车子驶离工业园时,夜色渐渐降临。车窗里,鹏城的灯光越来越远,香港的灯火越来越近。天心和天佑靠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文轩在邱淑贞的怀里,也渐渐闭上了眼睛。林英握住林青霞的手,轻声说:“明年,我们会更好。”
林青霞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温柔。车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属于他们的、充满希望的新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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