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那句“带路”的尾音还没完全消散在空中，就感觉眼前一花。
周围的景象从奢华空旷的仙尊大殿，瞬间切换成了……呃，仙门大片的户外实景。
雨很大，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水汽混着泥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跟他刚才待的那个干燥、温暖、仙气飘飘的宫殿比起来，这里简直是灾难片现场。
“仙尊！” 之前报信的执事弟子晚了他几步，此刻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沈清弦没理会他，目光直接锁定了山门牌坊下的混乱中心。
几名穿着统一制式道袍的弟子，正手持明晃晃的长剑，结成一个简单的剑阵，围着一个身影。雨水顺着他们的剑尖流淌，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
沈清弦的心下意识地抽紧了一下。
那是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得厉害，一身破烂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轮廓。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不断流淌，划过脸上、颈间一道道或新或旧的伤痕。鲜血从几处较深的伤口渗出，混着雨水，在他脚下积成淡红色的水洼。
但他就那样站着。
背脊挺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任凭雨水冲刷，任凭剑尖所指，他那张因为失血和寒冷而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不是普通少年应有的眼神。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狠和极致的警惕，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湿透却依旧龇着牙的小狼崽。
但在那凶狠的最深处，沈清弦捕捉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东西——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却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粘合着。
“就是他？”沈清弦在脑海里不确定地问系统。这形象，跟他想象中未来会“身败名裂、沦为三界笑柄”的倒霉蛋……差距是不是有点大？这明明是个狠角色啊！
【任务目标确认：任务更新：收徒，并施以“下马威”。任务奖励：新手礼包。】系统的回应永远是那么及时且煞风景。
“下马威？怎么下？没看见他都快站不住了吗？
我现在过去吼一嗓子，算不算下马威？
万一直接把他吓晕过去，算谁的责任？”沈清弦内心疯狂吐槽。这活儿太难了，比写代码难多了！
就在这时，那少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钉在了沈清弦身上。
那双眼睛，对上的瞬间，沈清弦竟然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少年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雨水流进眼睛，他都一眨不眨。
然后，他用一种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又带着一股可怕执念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就、是、清、弦、仙、尊？”
声音不大，却在雨声和弟子们的呵斥声中，清晰地传到了沈清弦耳中。
沈清弦还没想好怎么接这话——是保持高冷地“嗯”一声，还是故作深沉地问“你是何人”？——那少年已经用尽力气，喊出了下半句：
“他们都说你是仙界最强……收、我、为、徒！”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里。
周围原本严阵以待的弟子们，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和议论声。
“噗——他说什么？拜师？拜仙尊为师？”
“我没听错吧？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浑身是伤，根骨杂乱得跟柴火棍似的，也敢妄想拜入仙尊门下？”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仙尊何等身份，岂会收留这种……”
“怕是仇家派来捣乱的吧？打伤我们这么多人，还想拜师？”
“不自量力！真是天大的笑话！”
嘲讽声如同冰冷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向场中的少年。
他身体的肌肉似乎绷得更紧了，拳头死死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但他没有回头看那些嘲讽他的人，目光依旧固执地、甚至带着一丝赌上一切的疯狂，锁定着沈清弦。
沈清弦听着那些议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当年刚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时，也差不多是这种心情。何况这少年看起来比当初的他惨多了。
“根骨杂乱？”他悄悄问系统，“这什么意思？影响大吗？”
【经扫描：目标根骨确为下下之选，经脉淤塞严重，乃修行废体。按常理，终其一生难有寸进。】
沈清弦：“……” 好嘛，开局就是地狱难度。系统你这是让我把废柴虐成至尊？这KpI是不是定得有点过于离谱了？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跳。
【但正因如此，唯有宿主依系统之法，‘破而后立’，方有一线可能。常规培养方式，注定使其庸碌一生，最终触发‘社死’结局。】
又来了又来了！“社死”警告虽迟但到！
沈清弦看着雨中那个倔强的身影，再看看脑海里系统那冰冷的文字，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烤。
同情心在左，系统威胁在右。
就在这时，一个似乎是领头弟子的青年，收起笑声，上前一步，对着少年厉声道：“小子，听见没有？仙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不快滚！念你年少无知，又身受重伤，我等可饶你一命！”
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屑的弧度，扯了扯嘴角，声音冰冷，却清晰地回荡在雨里：
“饶我一命？”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那些嘲讽他的面孔，最后再次定格在沈清弦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我这条命，早就不是你们能‘饶’的了。今日若见不到仙尊，拿不到我想要的，死在这里，又何妨？”
他顿了顿，在众人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中，用一种近乎孤狼般的决绝，低吼出声，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我，此生……不靠任何人怜悯！谁……也不需要！”
这话如同惊雷，在沈清弦耳边炸响。
不是对旁人嘲讽的回应，而是他内心孤独与骄傲的呐喊。
这就是他。
一个浑身是伤、走投无路，却拒绝向命运和任何人低头的小狼崽。
沈清弦看着他那双与自己记忆中“社死”结局描述完全不符的、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内心oS疯狂刷屏：
“这就是未来会因为我‘不虐’而社死的徒弟？
看起来明明惨得下一秒就要挂了，骨头却硬得能硌掉牙！
系统你确定没搞错剧本？这像是会轻易‘社死’的人？他别到时候先把别人给‘物理超度’了！”
收，还是不收？
这是个问题。
但看着萧烬那“不成功便成仁”的眼神，再想想系统那句“庸碌一生，注定社死”的判词……
沈清弦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了，这徒弟，看来是不收不行了。
不然，这小子可能真会死在这山门口。那他的任务直接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
仅仅一步，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嗤笑声，瞬间消失。
雨水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外，便被无形的气墙隔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自然而然地笼罩全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终于有所动作的仙尊身上。
沈清弦目光平静地落在萧烬身上，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波澜，完美符合原主的人设：
“根骨尚可？”
他故意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少年破烂的衣衫和满身的伤痕，继续道：
“心性……需磨砺。”
就在众人，包括少年自己，都屏住呼吸，等待最终判决时，沈清弦说出了后半句，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落地：
“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尊座下……记名弟子。”
【叮——收徒任务完成。请宿主即刻执行“下马威”。】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沈清弦眼皮一跳。
来了，第一个真正的“虐点”。
他面无表情，袖袍对着浑身湿透、眼神惊愕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狂喜的萧烬，轻轻一拂。
“跟上。”
下一刻，两人身影自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弟子，在雨中面面相觑。
而沈清弦的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思考：那个“下马威”，到底该怎么搞，才能既完成系统任务，又不至于真把这刚捡回来的、看起来一碰就要碎掉的小狼崽给直接送走？
这仙尊，当得可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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