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咸阳宫的铜炉里燃着安神的蕙草,嬴政指尖划过李斯递上的《各郡流民册》,眉头越皱越紧。册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楚地流民三万余,多聚于淮水沿岸;齐地旧族散落乡野者两千户,隐田匿丁者不在少数;赵地边民因匈奴袭扰,弃田逃亡者近万。
“关内不稳,何以支撑西域?”嬴政将册页拍在案上,目光扫过殿中重臣,“赢欣在河西用‘赦罪归农’安定了羌人,这法子,该在关内推开来。”
李斯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已拟好《招抚令》:凡流亡山林、依附旧族者,三月内归籍,免其既往之罪,授田三亩、籽种一斗;有一技之长者,量才录用,或为农官,或为驿卒,或入工坊——只求其安心耕织,不再生乱。”
“楚地先试。”嬴政道,“那里流民最多,刘邦既已归降,可让吕雉在沛县设招抚点,以其为例,晓谕百姓。”
楚地:淮水畔的新田
沛县的招抚点设在旧县衙前,吕雉穿着素色布裙,站在高台上,身后的木牌写着“归籍者,授田免罪”八个大字。台下挤满了面黄肌瘦的流民,窃窃私语中满是疑虑。
“那不是吕家的女儿吗?听说她男人刘邦投了河西,她怎么帮着秦吏骗人?”
“授田三亩?哪有这等好事?怕是骗咱回去坐牢!”
吕雉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风传得很远:“乡亲们,我是吕雉。去年刘邦带弟兄们归降,现在在河西种地,每月能领两石粟米,家眷都接过去了。陛下有令,归籍者真能得田,我吕雉以项上人头担保!”
人群里走出个瘸腿汉子,是曾跟着刘邦私放刑徒的周昌:“吕大姐,咱信你。可咱这腿,种不了地咋办?”
“好办。”吕雉指着身后的驿卒,“县里要修驰道,缺个管材料的,你识字,去记账,每月发钱三十,不比饿肚子强?”
周昌眼睛一亮,当即领了文书:“俺去!俺这就把山里的弟兄都叫出来!”
消息传开,流民们渐渐放下戒心。一个叫陈豨的年轻人,曾在楚营里做过斥候,善观地形,吕雉便荐他去郡府当驿卒,负责巡查淮水堤坝。“这堤坝去年溃了,淹死不少人。”陈豨领命时道,“俺定看好它,不让乡亲们再遭罪。”
不到一月,沛县就有五千流民归籍。吕雉让人在淮水南岸开垦新田,分给他们曲辕犁,派农官手把手教耕作。春播时,望着田埂上整齐的粟苗,一个老流民抹着泪道:“活了一辈子,总算有块自己的地了。”
齐地:旧族的新活计
临淄城外的田氏宗祠,田儋正对着族谱叹气。自户籍清查后,族里的田产被没收大半,年轻子弟要么被迁去修驰道,要么躲在乡下不敢露面。
“族长,秦吏又来了!”家仆慌张来报。
田儋硬着头皮出去,却见郡丞笑眯眯地递上《招抚令》:“田族长,陛下有令,旧族子弟愿归籍者,既往不咎。你侄子田荣在河西管马场,做得不错,你们咋不学学?”
“学他?给秦人驯马?”田儋脸涨得通红。
“非也。”郡丞指着远处的盐场,“齐地多盐池,朝廷要扩精盐工坊,缺个懂煮盐的。你家世代做盐商,这手艺总不能丢了吧?”
田儋一愣。他家确实有祖传的煮盐法子,能让盐色更白,只是秦灭齐后,这手艺就藏了起来。“做盐……算秦民?”
“算!做得好,还能授爵。”郡丞道,“你若愿去,工坊归你管,族里子弟可去学手艺,每月发粟米,不比躲着强?”
当晚,田儋召集族人商议。田横性子烈,拍着桌子道:“咱田氏是贵族,怎能做这营生?”
“贵族能当饭吃?”田儋瞪了他一眼,“荣儿来信说,河西不讲出身,只看能耐。咱守着祖传手艺不用,让子弟们饿肚子,才是真丢祖宗的脸!”
半月后,临淄精盐工坊开了张。田儋带着族里的老匠人,改良了煮盐的灶台,用草木灰提纯法造出的精盐,比旧法白了三成。郡丞来巡查时,见盐仓堆得满满当当,赞道:“田公这手艺,该让天下人都学学!”
田儋摸着雪白的盐粒,忽然觉得,这比守着空荡荡的宗祠,更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赵地:边民的新营垒
代郡的长城脚下,蒙恬正看着新修的烽燧。赵地边民因匈奴袭扰,多逃往内地,留下的土地都荒了。“招抚令到了,”他对副将道,“得让边民回来,不然长城守不住。”
副将犯难:“他们怕匈奴,也怕秦法严,咋肯回来?”
“给他们盼头。”蒙恬道,“归籍者,除了授田,还能入边军辅营,守烽燧、修城墙,每月发粮两石,家眷住堡寨里,有士兵保护。”
消息传到逃亡的边民中,一个叫李敢的年轻人动了心。他爹曾是赵国骑士,教他射术,若能入辅营,既能保家,又能施展本事。“俺回去!”他对乡亲们道,“匈奴再来,咱跟秦军一起打!”
李敢带着三百多边民回到代郡,蒙恬见他射术好,便让他管辅营的弓箭手,教众人射匈奴的斥候。“这烽燧,”李敢摸着夯土的墙,“得修高点,看得远些。”他还建议在堡寨外挖壕沟,种荆棘,防匈奴骑兵突袭。
蒙恬采纳了他的建议,辅营的边民们干得更起劲了。白日修堡寨,夜里学射箭,荒了的土地也种上了粟麦。秋收时,李敢站在烽燧上,望着金黄的田野和巡逻的秦军,忽然觉得,这日子比逃亡时踏实多了——匈奴再凶,有墙有兵有田,就不怕。
关中:工坊里的新匠人
咸阳的工坊区,鲁老匠正盯着新来的几个工匠干活。他们中有韩国旧族的冶铁匠,有魏国的陶工,都是按招抚令来的,曾因私藏兵器被判劳役。
“这铁器,”鲁老匠敲了敲韩国匠人锻打的犁头,“火候差了点,再烧半个时辰。”
韩国匠人脸一红,赶紧把犁头放回炉里。他原是新郑最大的铁铺掌柜,秦灭韩后,铁铺被收,他躲在乡下偷偷打铁,被抓后本以为没活路,没想到能进咸阳工坊,还能领工钱。
“鲁师傅,”他低声道,“俺们韩国有种‘灌钢法’,能让铁器更韧,俺教给大伙?”
鲁老匠眼睛一亮:“好啊!你教俺们灌钢,俺教你大秦的薄铁锻打术,咱把这犁头做得更好!”
魏国陶工也凑过来:“俺会做带釉的陶罐,能装盐不潮,要不试试?”
工坊里顿时热闹起来。韩国的钢、魏国的陶、秦国的锻打术,混在一起,造出的犁头更锋利,陶罐更耐用。李斯来巡查时,见工坊产量比上月增了五成,笑道:“这招抚令,招的不光是人,是手艺啊!”
咸阳宫的回响
三个月后,各郡的招抚奏报堆满了嬴政的案头:楚地流民归籍八万,淮水两岸新垦田二十万亩;齐地旧族子弟入工坊、盐场者三千,精盐产量翻倍;赵地边民归寨五千户,长城烽燧添了五千辅兵;关中工坊收纳各国工匠两千,农具、军械造得又快又好。
“民心,果然是养出来的。”嬴政看着奏报,对李斯道,“赢欣说‘固本培元’,这招抚之策,就是最好的固本之法。”
李斯躬身道:“是啊,楚地的粟苗、齐地的精盐、赵地的烽燧、关中的铁器,合在一起,就是大秦的底气。”
殿外传来孩童的读书声,是新入籍的流民子弟在学秦文。嬴政走到窗前,望着咸阳城外连片的新田,忽然想起赢欣信里的话:“所谓招抚,不是让他们怕大秦,是让他们信大秦——信这片土地能养人,信好好干活能过上好日子。”
风穿过宫墙,带着关内的麦香。嬴政知道,当楚地的农夫、齐地的盐工、赵地的辅兵、关中的匠人,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大秦的根基,便如关中的黄土般,厚重而坚实。而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那八个字:赦罪归农,量才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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