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门“吱呀”一声轻启。
莹儿收功完毕,灵巧地跳下床榻,拉开房门,恰好瞅见师兄那青布衣袍的身影消失在灶房门口。
她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往里瞧了一眼,见师兄神色如常,正熟练地引燃灶膛里的柴火,火光映着他平静的侧脸。
“呼——”莹儿小小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肚里,嘴角不自觉弯起!
“还好还好,看来昨日那位李姐姐,终究没能乱了师兄这磐石般的道心哩。”
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旋即,她又脚步轻快地来到屋外小院。
积雪覆盖了地面,映得清晨格外亮堂。
莹儿鼻尖用力吸了一口冰冷却清新的空气,五脏六腑都为之一畅。
目光流转,落在了院角那株顶着厚厚雪冠的老枣树上。
“唳——!”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悠长的鹤唳,自山岚缭绕的远处传来。
莹儿闻声一笑,动作麻利地从脖颈下拉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绳上系着一只小巧的青翠竹哨。
将竹哨凑到唇边,鼓起腮帮用力一吹:
“吁——吁吁——!”哨音清脆,穿透晨空。
“呵~~~呵~~~”远处的鹤唳带着欢快的回应,越来越近!
下一刻,一道白色闪电从半空掠过枣树覆雪的梢头,带起的劲风扑簌簌抖落一片雪沫。
只见那通体雪白、头顶一点丹红的“小滑头”,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莹儿面前铺着新雪的地上,细爪轻点,留下几道小小的爪印。
它亲昵地蹭了蹭莹儿的手臂,发出一阵咕噜般的低鸣。
莹儿笑着将竹哨塞回衣襟内兜,伸手宠溺地捋了捋小滑头光滑的颈羽:“回来啦?走,进屋暖和去!”
说罢,她便转身往灶房走。小滑头亦步亦趋,像个忠诚的小跟班。
一踏入暖融融的灶房,莹儿就瞧见师兄正稳稳坐在老树墩上,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光跳跃,映得他脸庞微红。
“师兄,小滑头回来啦!”莹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雀跃。
顾阳山头也没抬,只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专注于拨弄灶火,声音平淡无波:“粥快滚了,莹儿快去净面漱口。”
“诶!”莹儿脆生生应了,麻溜地转身出去洗漱。
被留在原地的小滑头,歪着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珠左右瞧瞧老爷,又瞅瞅莹儿的背影,似乎在权衡投奔谁更暖和。
最终,它对灶膛口的旺盛火光更感兴趣,迈着优雅的步子蹭到顾阳山脚边的柴草堆旁,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蹲下!
随后,将那长长的脖颈舒服地伸展开,眯起眼睛,享受着灶口涌出的阵阵热浪烘烤羽毛,惬意得时不时轻轻抖一下翅膀,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顾阳山侧目,瞥了一眼脚边这贪图暖意、缩成一团白球的懒鹤,嘴角牵起一丝莞尔。
想起前几日,这小子见自己将数百颗小真元丹尽数奉予师父时,那副捶胸顿足、哀鸣不止的赖皮模样!
死缠烂打求着要在丹药丰沛的高峰观多盘桓几日,如今才三天就灰溜溜飞回来了?
看来定是师父老人家慧眼如炬,瞧穿了这小滑头蹭吃蹭喝、惫懒耍赖的本性,给它下了‘逐客令’。想到此,顾阳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光阴如雪,悄然又化三日。
顾阳山盘坐屋内,缓缓收回探向村口的神识。眉心微蹙。叔公,仍未归家。
这几日,李家小院格外安静,李因彩自雪后便也再未登过门。
前次相遇,他曾向其打听过叔公近况,得知叔公自年前便独自从县城搬回了落山村老宅居住!
如今临近年节,又被在县城做事的堂叔硬是接回城里过年去了。
心中思绪,顾阳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仅剩的半瓶小真元丹。清凉的瓷瓶触感让他思绪稍定。
正月已过,节庆早该散了。算算日子,叔公......也该回来了吧?
心中盘算着,丹材所剩无几,便再等三日。
三日之后,若叔公仍未归返,便只能先回小竹山竹庐,加紧开炉炼丹了。
这半瓶丹药,维系不了太久。
与此同时,村西头,李家小院。
李婶放下手中舀水的瓢,透过灶房窗户,一眼就瞥见自家那已长大成人的闺女!
此刻竟像个执着的小女娃般,抱着膝盖,蜷坐在屋门前冰冷的石阶上。
少女的目光,穿过积雪的小院,痴痴地凝望着院门外的土路尽头,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这幅景象,李婶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只要那顾家的小子外出未归,闺女便总是这般模样,守着家门,望眼欲穿。
李婶见状心头一酸,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山那孩子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虽说上了高峰观做了道士,可秉性纯良,模样也周正。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默许女儿这份心思。
只是......每每她去高峰观上香祈福,总要寻机问问那位仙风道骨的李观主,得到的回音总是一样:
小山下山游历数载,归期难定,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
想及此,李婶默默撇开脸,不忍再看女儿那落寞的背影。
她伸手拽过身边正兴奋地想在雪地里撒欢的七岁幼子,低声哄道:“乖娃儿,别闹你阿姐,跟娘进屋,娘给你烤红薯吃。”
强行将这小皮猴拉离了门廊,把一片寂静的雪地,留给了石阶上那个固执等待、却又心知等待无望的身影。
此刻院外积雪映着清冷天光,越发衬得那小小身影,孤单得叫人心疼。
三日过后。
积雪消融殆尽,只余下湿漉漉的泥地映着天光。
顾阳山默默将老宅拾掇整齐,随后利落地关上吱呀作响的院门,便领着莹儿往村东头的叔公家去。
莹儿跟在后面,小脑袋东张西望,活像只觅食的雀儿,心里嘀咕,哪个宅子是李姐姐家...
片刻工夫,二人已至叔公院前。
莹儿眼尖,瞥见门楣上还挂着几片枯叶,随风打转儿,便知叔公仍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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