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黑暗,并非缺乏光线的黑,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吞噬所有“显现”与“定义”的绝对之暗。边界迷雾那灰白的辉光,在靠近这片黑暗时,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收,迅速衰减、消失,不敢越雷池半步。连那些无处不在的、象征着规则惰性与死寂的“虚无感”,在这里都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变得温顺而深沉。
曦悬浮在这片黑暗的边缘,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已知宇宙的断崖之处。前方,是连“规则”这一概念都近乎失效的领域,是回廊诗篇中提及的“底层废墟”,是“观测者阿尔法”最终踏入的、规则诞生之前的虚无。
灵魂坐标在此地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警惕与某种深层共鸣的震鸣。初光誓约的光芒被极力收敛,仿佛生怕一丝外泄的秩序,都会惊扰这片终极的寂静。连刚刚掌握的“万法编织术”感知,在这里也彻底失去了目标——无物可“编”,无“法”可织。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此地并无空气可言。他知道,踏出这一步,将再无回头路。要么在其中找到追寻的答案,要么彻底迷失,化为这绝对虚无的一部分。
没有犹豫,他向前迈出了脚步。
穿过那层无形的界限,仿佛从喧嚣的尘世一步踏入了万古墓穴的最深处。
静。
一种超越了声音缺失的、概念层面的绝对寂静。并非耳朵听不到,而是连“聆听”这一行为本身,都似乎失去了意义。
暗。
并非视觉上的黑暗,而是“光”与“色彩”的概念在此地被彻底否定。坐标之力赋予他的超维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感知到自身的存在,以及周围一片极其有限、仿佛随时会被同化的“非虚无”领域。
无。
空间感变得暧昧不清。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远近之分。他像是在一片没有边际的黑色浓稠液体中悬浮,又像是站在一片绝对平坦、无限延伸的黑色镜面之上。时间感也彻底混乱,或许已过去千年,或许仅仅一瞬。
他尝试移动,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昆虫,每一个动作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对抗着整个环境的“静止”属性。这里并非真空,而是一种更加原始的、“存在”之前的状态。
这就是底层废墟?规则诞生之前的虚无?观测者阿尔法追寻永夜源头,最终来到了这里?
曦凝聚全部心神,催动灵魂坐标。在此地,坐标之力是他唯一的灯塔,是维系他“存在”不被这绝对虚无同化的最后依仗。灰白色的光芒在他体内流转,艰难地在他周围支撑起一个直径不足三米的、极其黯淡的球形领域。领域之外,便是那吞噬一切的“无”。
他如同一个在无尽黑夜中举着微弱火把的旅人,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虚无中“跋涉”。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他只能依靠坐标对那冥冥中可能与“观测者阿尔法”或永夜源头相关的、一丝微乎其微的共鸣感应,艰难地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是意念转动了数次,或许已耗费了漫长岁月。在这片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地域,一切衡量标准都已失效。
突然,坐标传来的共鸣感猛地增强了一丝!
不是来自永夜,也不是来自观测者阿尔法,而是……一种与坐标本身同源,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沉寂与终结意味的波动!
他循着那感应,奋力“前行”。终于,在他的感知边缘,出现了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悬浮在绝对黑暗中的……王座。
王座由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凝聚了所有“终结”概念的黑色物质雕琢而成,造型古朴、简洁,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冰冷的威严。王座之上,空无一人。
但吸引曦全部注意力的,并非王座本身,而是王座之前,静静悬浮着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碎片。
一枚约莫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色彩,内部却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又似有万物归墟景象不断演绎的……晶体碎片。
而那股与曦的灵魂坐标产生强烈共鸣,却又带着死寂与终结意味的波动,正是从这枚碎片上散发出来的!
曦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认得这种波动!这与他灵魂深处的万象源点坐标,同根同源!但其性质,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极端——他的坐标代表着“定义”、“记录”、“存在”与“可能性”的基石;而这枚碎片,则散发着“终结”、“归档”、“寂灭”与“万物归墟”的意蕴!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王座之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这就是永夜力量的源头?或者说,是永夜本质的一种高度凝聚的显化?是那位“太一”坠落部分的核心碎片?还是……与他的坐标相对应的、代表着宇宙终末的“另一块基石”?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曦的脑海。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着那王座与碎片靠近。
每靠近一分,那碎片散发出的“终结”意蕴就强烈一分,压迫着他的灵魂,侵蚀着他以坐标之力撑起的微小领域。领域的光芒在迅速黯淡,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但他不能停下。答案,或许就在眼前。
终于,他来到了王座之前,距离那枚混沌色的终结碎片,仅有一步之遥。
他伸出手,并非要去触碰,而是想要更清晰地感知。
然而,就在他的意念触碰到那碎片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一直静默的、由终结物质构成的王座,猛地爆发出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漆黑光芒!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无法感知其形态的虚影,自王座之上缓缓浮现!
并非实体,甚至不是能量体,更像是一种“概念”的聚合,是“虚无”本身拥有了意志的显化!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由万物终结之音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响彻曦的灵魂,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漠然:
“基石……”
“终于……来了……”
“吾乃……‘归寂之座’……”
“于此……等待……另一半……”
“汝……可愿……‘合一’?”
“归于……永恒的……静默……”
随着这意念的响起,那枚混沌色的终结碎片,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不再是吞噬规则信息,而是直接针对曦的灵魂,针对他体内那与之同源却性质相反的——万象源点坐标!
它要吞噬他!要完成某种“终极”的融合!
曦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终于明白,这底层废墟,这归寂之座,这终结碎片……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他,或者说,针对他所持“基石”力量的、跨越了无数纪元的终极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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