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熹的阳光,如同细腻的金沙,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公寓宿舍静谧的房间里,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温暖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舞动。
三角初音还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她侧躺着,面向原本星野睡的位置,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正沉浸在一个安宁的梦境里,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恬静弧度。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咚咚咚!”
一阵清晰而持续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那声音不算特别响亮,却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执着,一次,两次,节奏稳定地重复着,仿佛门外的人笃定里面的人已经醒来。
“呜……”
初音在睡梦中不满地嘤咛了一声,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下意识地往身边温暖的位置靠了靠,想要寻求那个熟悉的怀抱和安抚,却扑了个空。
摸索的手臂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空荡荡的床单。
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浓密的睫毛颤抖着,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枕边空无一人的位置。
“星野君……呢?”
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几乎已经成了她最安心的习惯。此刻身边空荡的冰冷,让她的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和不安。
门外的敲门声依旧固执地响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初音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依旧有些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花在眼角闪烁。她撑起有些绵软的身体,随手捋了捋睡得翘起的金色短发,穿着那身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狗图案睡衣,赤着脚,迷迷糊糊地走向门口。
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星野君忘了带钥匙,或者是平冢老师有什么急事。
然而,当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隙,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初音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而僵硬!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一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孩!
同样耀眼的金色短发,在晨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同样精致的五官,仿佛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最完美的作品,同样明亮到如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此刻正盈满了活泼狡黠的笑意,甚至连那微微歪着头,带着点俏皮和好奇的神态,都如同镜中倒影!
这个金发女孩看到开门的初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夏日阳光般灿烂绽放!她甚至没有给初音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张开双臂,带着一阵清新的风,猛地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将僵硬如木偶的初音抱了个满怀!
“姐姐!好久不见!想死我啦!”
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欢欣和亲昵,手臂用力地环住初音的腰,脸颊在她肩头依赖地蹭了蹭。
初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如同瞬间坠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窟,连灵魂都在瑟瑟发抖!她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极其僵硬地,一寸一寸转向了门口另外两个人的方向。
她的目光,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直直地落在了那个正站在妹妹身后,一脸歉意和无奈地挠着脸颊的璃光院星野身上。
以及,星野身边那位穿着熟悉米色风衣,手指间还夹着一根刚点燃没多久的香烟,此刻正努力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笑容的平冢静!
……时间倒回至今天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
生物钟让璃光院星野准时在清晨六点醒来。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着身边依旧熟睡的初音。她睡得似乎比前些天安稳了一些,但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依旧显示着她内心并未完全平复的波澜。
他心中微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早安吻。那触感温暖而真实,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
然后,他动作极其轻缓,一点一点地从初音紧紧依偎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身体,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他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在不惊扰她的前提下,成功离开了床铺。
他迅速地洗漱,换上干净的便服,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黑发。镜中的少年,眉眼间比起一年前,少了许多冰冷的棱角,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当然知道,这改变从何而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却被身边人牢牢记住并珍视的日子。
他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又轻轻关上,确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刚走出公寓楼,一股清晨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那抹熟悉的米色身影。
平冢静穿着她常穿的那件长风衣,双手插在兜里,正微微仰头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到星野,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调侃却又温暖的笑容。
“哟,小寿星,起得挺准时嘛。”
她走过来,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用力揉了揉星野刚刚整理好的头发,瞬间将他那一头顺滑的黑发揉成了乱七八糟的鸡窝。
璃光院星野有些无奈地任由她动作,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平冢姐,早。”
“走吧!”
平冢静大手一挥,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朝车站方向走去,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烦躁!
“谁也没想到修学旅行会提前结束啊……真是打乱了所有计划!”
她揉了揉自己那一头利落的黑色长发,继续抱怨着。
“可恶!白银那群小子,还有比企谷,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就在修学旅行途中,大家热热闹闹地给你在宿舍把生日过了……结果现在倒好,提前回东京了,一切又要重新计划!真是麻烦死了!”
看着平冢静这副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气鼓鼓的样子,星野只觉得心中暖流涌动,既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能想象出白银御行他们私下里认真策划的样子,也能理解平冢静作为“后勤总指挥”的抓狂。
他忍着笑意,开口问道:
“……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他确实很好奇,他的这些朋友们,会怎样为他庆祝这个突如其来的、在东京度过的生日。
平冢静看着星野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带着明显期待和好奇的神情,原本烦躁的表情渐渐柔和了下来,最终化作了一个带着欣慰和感慨的温柔笑容。
“哈……臭小子……”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里充满了某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情感!
“现在看着你这副会期待生日、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感觉挺开心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未尽之意。星野立刻明白了她在指什么——那个过去将自己封闭在冰冷外壳里,对任何节日、任何温情都表现得淡漠甚至排斥的璃光院星野。
星野的目光也随之柔和下来,他望向远处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嗯……这都是初音的功劳哦。”
是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用她毫无保留的爱和温暖,一点点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让他重新学会了感受和期待。
平冢静闻言,笑骂了一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
“……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所以啊,今天你也要好好给她庆祝庆祝!她可是你改变最大的功臣,功不可没!”
两人说笑着,气氛轻松而温馨,仿佛真正的姐弟。他们搭乘早班电车,来到了繁华的涉谷区,准备采购今天生日聚会需要的食材,以及……给初音的礼物。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涉谷街头,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平冢静熟门熟路地带着星野逛着各种店铺,挑选着新鲜的食材和饮料。
在经过一片精致的服饰区时,星野的目光不经意间被一家橱窗里展示的一条连衣裙吸引了——
那是一条浅薰衣草紫色的连衣裙,设计简洁优雅,面料看起来柔软垂顺,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初音穿上这条裙子的模样——她金色的短发会与柔和的紫色形成美妙的对比,她白皙的皮肤会被衬得更加剔透,她那双紫色的眼眸会与裙子的颜色交相辉映……她一定会像一位从森林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精灵,美丽得不可方物。
想着想着,璃光院星野的耳根竟不自觉地微微泛红,心跳也有些加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初音收到礼物时,那双重新变得闪亮的眼眸和惊喜的笑容。
“话说回来——”
平冢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有些旖旎的想象。
星野回过神,看到平冢静正拿着一件风格迥异的、更加帅气利落的连衣裙在落地镜前比划着。她转过头,看向星野,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
“你之前是不是提过,初音那孩子……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来着?”
平冢静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
“你这次给她过生日,要不要把她的妹妹也一起叫来?人多也热闹点嘛。”
她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
“唔……我记得那孩子,好像是叫……初华?”
就在“初华”这个名字从平冢静口中说出的瞬间——
“谁在叫我?”
一个活泼清脆,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排挂满衣服的货架后传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回应,把璃光院星野和平冢静都吓了一跳!两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不知何时从货架边缘探了出来。那双和初音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明亮剔透的紫色眼眸,好奇地眨了眨,目光在平冢静和星野身上转了一圈。
当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星野身上时,那双眼睛瞬间迸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咦?!”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从货架后蹦了出来,指着星野,脸上写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
“你不是那个——在小时候就和姐姐一起玩的哥哥大人吗?!”
………………………………………………
时间,重新拉回到家门口,那令人窒息的瞬间。
紧紧抱着浑身僵硬脸色苍白的初音,真正的三角初华,完全没察觉到姐姐异样的情绪,依旧沉浸在“找到姐姐和姐夫”的巨大喜悦中。
她抬起小脸,脸上带着憨憨的、毫无心机的笑容,挠了挠自己金色的后脑勺,开始解释这场突如其来的“邂逅”。
“……其实啦,我是和立希姐一起来东京玩的啦!”
初华的声音活泼轻快!
“结果在涉谷那边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走散了嘛!我正着急呢,就看到哥哥大人啦!”
一提到“哥哥大人”这个称呼,初华的双眼更是亮得惊人,像是装满了小星星。她像只灵活的小兔子,猛地从初音冰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而一把亲昵地挽住了旁边星野的胳膊,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挂在了他的手臂上。
“姐姐你真的好自私哦!”
初华撅起小嘴,用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语气对依旧僵立的初音说道,
“和哥哥大人谈恋爱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要不是我这次碰巧遇到,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家里呀!”
说着,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极其舒服的依靠,将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星野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发出小猫般的哼哼声!
“唔唔……人家从小就好羡慕别人有帅气的哥哥呢……没想到姐姐你先找到了这么棒的哥哥大人!”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不属于初音,陌生却又同样柔软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着与初音相似却又带着不同洗发水香气的味道,璃光院星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臂,却又顾忌着初华是初音的妹妹,动作显得有些迟疑和笨拙。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初音,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解围的暗示或者……哪怕一点点不悦的表示也好。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初音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苦涩和……自嘲?
随即,她便迅速移开了视线,重新低下了头,只留给他一个紧绷无比,写满了难堪和逃避的侧脸。
不只是星野,连一旁经验丰富的平冢静,此刻看着这对容貌酷似的双胞胎姐妹,脸上也露出了极其罕见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的目光在穿着睡衣,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初音,和穿着时尚,笑容灿烂,活泼得像个小太阳的初华身上来回扫视,内心疯狂吐槽!
妈的……这也太像了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知道初音这丫头还在屋里没出门,身上还穿着那套可爱的睡衣,光看脸,这谁分得清啊!
明明爸爸不是一个人……基因这玩意儿真是神奇……
璃光院星野看着嬉皮笑脸,浑然不觉气氛诡异的初华,又看了看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初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这混乱的状况,试图缓和气氛——
“姐姐你不要怪哥哥大人哦!”
初华却抢先一步,高高地举起了手,脸上带着“都是我不好”的诚恳表情,声音清脆地声明!
“是我自己硬要缠着哥哥大人带我来的!是我太想见到姐姐了!哥哥大人他一开始也很困扰的!”
星野张了张嘴,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暂时放弃了理清这团乱麻的努力。
而此刻,始终低着头的三角初音……
她的世界,早已在天旋地转之后,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妹妹来了……初华来了……她来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的恐怖片预告,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回音,刺穿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耳膜和神经。
我的一切……我偷来的这一切……都要离我而去了吗?
Sumimi的工作……“三角初华”这个名字……朋友们……还有……
……星野君?
当这个念头触及到那个她视若生命的名字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恐慌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她听着耳边初华那一声声清脆甜蜜、带着天然撒娇意味的“欧尼酱”,再对比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内心煎熬而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郁的状态……
一个可怕的、如同毒蛇般的想法,悄然钻入了她的脑海,然后迅速扎根、蔓延——
初华……她比我更会撒娇……她看起来比我更娇弱需要保护……她比我更活泼可爱……她才是真正的“三角初华”……
星野君……他会不会……觉得初华更好?
他会不会……像那些曾经只看到初华的人一样,最终发现我不过是黯淡无光的影子?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深植于她心底、源于出身和过往身份混淆的自卑情绪,如同被浇灌了催化剂的藤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疯狂地生长、缠绕,死死地勒住了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她感觉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胸口闷痛得仿佛要炸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只有初华那灿烂的笑脸和星野略显尴尬的神情,如同定格画面般,反复在她眩晕的视野中闪烁。
她站在那里,穿着可爱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仿佛独自一人,站在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而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在随着妹妹的到来,一点点地从她指尖滑落,坠入那无尽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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