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的雪终于歇了三日。
檐下的冰棱子化得滴答作响，青石板路上润着水光。
叶青山穿着护卫队的劲装，正沿着东市街巡逻，靴底踏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叶副队，这边！”
街角粮铺的老陈探出头招手，脸上堆着笑，“那日多谢你让李兄弟帮我搬粮囤，今日新磨的豆浆，趁热喝碗？”
叶青山刚要推辞，就见李进扛着两柄紫金震空锤从巷口出来，锤身还沾着潮气。
他瓮声瓮气地喊：“青山哥，周队让去西巷看看，说有几个外乡汉闹事儿。”
说话间，掌心不自觉攥了攥，一品境的内力在经脉里流转，比往日更顺了些。
两人往西巷走，远远就看见吕布靠在墙根。
方天画戟斜插在地上，银甲被阳光照得发亮。
他瞥了叶青山一眼，嘴硬道：“一群蠢货抢窝头，周虎居然要咱们来处理。”
叶青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个壮汉正围着个瘦小男孩抢手里的布袋，地上撒了好些碎干粮。
没等叶青山上前，李进已经迈着大步过去，锤柄往地上一拄，“咚”的一声震得地面发颤：“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壮汉们转头见是扛着双锤的壮汉，顿时怯了三分，却仍嘴硬：“关你屁事，这小崽子偷东西。”
“他只是捡地上的碎粮。”
叶青山走过去，指尖泛起淡青色的微光，“再闹就跟我去护卫队一趟。”
壮汉们见他年纪虽小，气势却稳，又瞥见吕布手里的方天画戟，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男孩抱着布袋给叶青山鞠躬，跑向了流民棚。
“假正经。”
吕布嗤了一声，却悄悄用戟尖挑了挑地上的干粮，往小男孩跑的方向拨了拨。
叶青山看在眼里，没戳破，只道：“去茶馆歇会儿，顺便买些点心带回去给小石头。”
三人刚走进街口的“清风茶馆”，就听见二楼传来争执声。
靠窗的桌前，四个敞着衣襟的地痞正围着一对父女。
桌上的三弦琴被摔在地上，琴弦断了两根。
“唱得难听还敢要赏钱？”
领头的地痞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溅了姑娘一脸，“要么赔五两银子，要么跟爷走！”
卖唱的老汉急得发抖：“官爷，我们父女俩就靠卖唱糊口，哪有银子啊……”
姑娘紧紧攥着老汉的胳膊，眼里含着泪却不肯哭出声。
周围茶客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这伙人是城里泼皮王三的手下。
“住手。”
叶青山走上二楼，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场面静了下来。
坐着看热闹的王三，转头见是个半大孩子，顿时笑了：“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你王爷爷的事？”
说着就要推叶青山。
就在他手碰到叶青山肩头的瞬间，淡青色的光带突然从叶青山指尖窜出，像灵蛇般缠住王三的手腕。
王三只觉得手臂突然重了十倍，“哎哟”一声弯了腰，疼得额头冒汗。
另外四个地痞见状抄起板凳就上。
李进上前一步，双锤交叉一架，“铛”的一声挡住板凳，震得地痞们虎口发麻。
吕布靠在楼梯口，把玩着方天画戟，只扫了一眼就懒得动手。
这几个货色，叶青山和李进足够收拾。
叶青山手腕轻抖，青龙缠绕猛地收紧，王三疼得跪地求饶：“小爷饶命！小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赔琴钱，滚。”
叶青山松开手，青芒瞬间隐去。
王三赶紧掏出碎银子塞给老汉，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茶客们纷纷叫好，老汉拉着姑娘给叶青山磕头：“多谢小英雄救命之恩。”
叶青山扶起老汉，刚要说话，就瞥见角落里坐着个瘸腿货郎。
那货郎挑着个布担子，里面摆着些针线脂粉，右腿明显瘸着，正用粗布巾擦着汗，眼神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等老汉父女走后，叶青山刚要下楼，货郎突然开口：“小英雄留步。”
他挑着担子慢慢走过来，声音沙哑，“老汉看你身手不凡，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青山心里一动，看了眼吕布和李进。
两人相视一眼，识趣地说：“我们在楼下等你，记得买桂花糕。”
等两人下楼后，货郎引着叶青山走到茶馆后院的僻静处。
这里堆着些柴火，雪水顺着屋檐往下滴。
“小友可知，你指尖的青色内力是什么？”
货郎突然问道，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浑浊，多了几分锐利。
叶青山心头一紧，摸了摸胸口的护心镜：“只是普通体术内力，先生为何这么问？”
货郎笑了笑，伸手在柴火堆上轻轻一点，几片碎木屑突然飘了起来，悬在半空打转。
这绝非体术能做到。
“老朽黄承彦，略通法术。”
他收起手，木屑纷纷落地，“你那不是内力，是上古凶兽青龙的气息。”
“青龙？”
叶青山瞳孔骤缩，想起黑衣人说的“青龙气息”，还有李彦的隐瞒。
“没错。”
黄承彦语气凝重，“你体内封印着青龙，那青色气息便是它的力量外泄。
至于你之前碰到的魔刀，根本不是兵器，是魔族的诱饵。”
他顿了顿，盯着叶青山的眼睛，“魔刀的魔气会吸引你体内的青龙，再靠近，封印迟早会破，那东西醒了可不是小事。”
叶青山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些话比李彦的含糊其辞更让他心惊。
“先生怎么知道这些？”
“老朽游历四方，见过的怪事多了。”
黄承彦避而不答，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必慌，体术者若能引天地灵气入体，内力会更浑厚，还能稍稍压制封印，我教你个感知灵气的法子，要不要试试？”
叶青山没有犹豫，拱手道：“请先生指教。”
“闭上眼，摒除杂念，感受周围的风、雪、草木……”
黄承彦声音放缓，带着奇异的韵律，“灵气无处不在，是天地间最纯粹的力，比内力更轻盈，比魔气更温和，试着用你的内力去触碰它，像伸手接雪花一样。”
叶青山依言闭眼，摒除杂念。
起初只有耳边的风声、远处的人声，渐渐的，他感觉到一种细微的“颤动”。
不是来自地面，而是来自空气本身。
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感知中浮现，有白的、绿的、金的，像萤火虫般飘在空中，碰一下就轻轻散开。
“那就是灵气。”
黄承彦的声音适时响起，“试着引导它们进入体内，和你的内力融合。”
叶青山集中精神，调动丹田的青色内力，像伸出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触碰那些光点。
出乎意料，绿色的光点格外亲近他的内力，纷纷涌了过来，顺着经脉往丹田流去。
当绿色灵气与青色内力相遇时，没有冲突，反而像水融入水般交融在一起。
瞬间，叶青山感觉体内的暖流暴涨，比平时浑厚了近一倍。
指尖不自觉泛起青芒，比以往更亮更凝实。
他下意识挥出一掌，青龙缠绕瞬间窜出，缠住院角的老树枝。
“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枝竟被勒出一道深痕。
这威力，比之前强了三成不止。
“成了。”
黄承彦眼中闪过赞许，“你悟性极高，初次引气就能融合得如此自然。
记住，每日清晨灵气最盛，多练练，既能提升实力，也能稳固封印。”
叶青山睁开眼，满心震撼，刚要道谢。
黄承彦已经挑起担子，又恢复了那副瘸腿货郎的模样。
“不必谢我，也算老朽与你有缘。”
他摆了摆手，“以后离魔刀远些，照顾好自己。”
说罢，慢慢走出了后院。
叶青山追到门口，货郎已经混入了街上的人群，转眼不见了踪影。
他摸了摸胸口的护心镜，铜镜暖暖的，体内的青龙内力与灵气交融着，安稳而有力。
而此时，城南的渡口边，黄承彦正站在一棵柳树下，瘸腿的毛病早已消失。
他从布担子的夹层里取出一张信纸，用炭笔写道：“青龙容器已觉醒，能引灵气入体，气息可控，需派人继续观察。”
不多时，一艘乌篷船靠岸，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汉子跳下来，拱手道：“黄先生，信使在此。”
黄承彦将信纸折好，塞进竹筒封紧，递给汉子：“速送稷下，交予水镜先生。”
汉子接过竹筒，应了声“是”，转身跃上船，乌篷船很快消失在河道尽头。
黄承彦望着北方的天空，捋了捋胡须。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粒子落在他的肩头，转瞬融化。
“凛冬将至，青龙醒，变数生啊……”
他轻声叹道，转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叶青山回到茶馆时，吕布正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李进怀里抱着好几包点心。
“磨磨蹭蹭干什么？”
吕布挑眉，却瞥见叶青山指尖隐约的青芒，眼神微动，“你内力……变强了？”
叶青山笑了笑，没解释，只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两人：“走，给小石头带回去。”
阳光透过茶馆的窗棂，照在三人的背影上，青石板路上的积水泛着微光，藏着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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