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体核心外，一层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着一切。
天使追与天使莫伊，三万年的天使生涯，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处境。
她们与整个宇宙的暗信息大海，被一层绝对的屏障隔开。
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触碰。
一身足以焚星煮海的神力，就此“下线”。
而那个名为何强的男人，除了限制她们动武，竟未做任何多余的事。
没有冰冷的囚室，没有拷问，甚至还有独立的豪华套房和口感完美的合成食物。
她们就像两个戴着无形镣铐，被扔在家里自便的“宠物”，被允许在这艘超级战舰的公共区域内行走。
在耗费整整两天，尝试了所有手段，最终确认这艘战舰的内壁与信息防火墙。
是她们无法撼动的叹息之墙后，两位高阶天使选择了隐忍与观察。
“他到底想把我们带去哪里？”
莫伊的声音透着不安，她透过舷窗，看着那条熟悉的银河变成遥远黯淡的光带。
“不知道。”
阿追的目光冰冷，“但绝不是什么能让凯莎女王开心的地方。
他像个幽灵，在刻意避开所有已知的航道和文明。”
在探索欲和被压抑的恐慌驱使下，她们走进了一扇自动滑开的巨型合金闸门。
那是“巡天者”号的主格纳库。
合金闸门滑开的瞬间，森然的寒意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两位身经百战的高阶天使呼吸一滞。
这不是机库。
这是一座为埋葬宇宙而生的钢铁死城！
数千台“刑天”与“共工”系列重型战斗机器人，如同沉默的兵马俑，整齐排列。
暗金色的装甲上流淌着微光，随时会从沉睡中苏醒，将面前的一切碾碎。
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在格纳库更深处，一座蜂巢般的巨大存储单元，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望不见顶的穹顶。
那密密麻麻、闪烁着能量指示灯的隔间里，休眠着无数让她们头皮发麻的“蚊道人”纳米机器人！
粗略一扫，接近在十万上下！
“阿追……”莫伊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家伙……他到底制造了多少这种鬼东西？”
阿追没有回答，身体在微微颤抖。
数千年前在天狼星域，她和数百名姐妹浴血奋战，付出惨重代价才歼灭了一支三万人的恶魔先锋军。
那曾是她引以为傲的战绩。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片钢铁与死亡的森林，那份骄傲被碾得粉碎。
“我们是在打一场战争，”阿追嘴唇发白，对莫伊低语，更像在对自己说，“而他……他是在准备一场物种灭绝。”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寂静。
“哟，两位天使姐姐，参观呢？我们这儿的安保力量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们带来宾至如归的安全感？”
索菲亚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看到两位传说中的高阶天使那副震惊到失语的表情，她眼中闪过技术宅式的得意。
阿追强压心头骇浪，故作随意地问道：“小妹妹，你们制造这么多……小虫子，是准备和谁开战？”
“哦，你说‘蚊道人’？”
索菲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随意得令人发指，“常规护卫力量罢了。
船上空间小，带的都是阉割版，为了续航，把微型空间折叠引擎给去了，
不然还能多带一倍。老大就是抠门！”
她顿了顿，掰着手指头心算，然后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补充道：
“在我们老家，这种小玩意儿，不多，也就……几亿只吧！”
“！！！”
阿追和莫伊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几……几亿只？”阿追难以置信地重复。
“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一旁的莫伊实在没忍住，对着索菲亚的背影狠狠吐槽了一句。
这已经不是战争兵器了，这是能把宇宙都啃干净的蝗灾！
“巡天者”号一次长距离空间跳跃，彻底将银河系甩在身后。
这里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矮星系——野马座星系。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初级宇航级文明——霍尔文明。
在短暂的非接触式观察和信息扫描后，何强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个文明在“人体与机械的高效神经元直连”技术方面，有着非常独特的成果。
他们称之为“灵根链接”。
这项技术对优化“刑天”和“共工”机器人的操控效率，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于是，在阿追和莫伊鄙夷和不解的注视下，何强对索菲亚和嫦娥下达了指令。
同样的味道，信息窃取再次上演。
在霍尔文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耗费数代人心血的最核心技术资料，
被嫦娥化作一道数据流，悄无声息地“借”走了。
“你！”
阿追忍无可忍，一个闪身拦在何强面前，金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
“你入侵弱小文明的数据库，窃取人家的核心技术！
按照你的话说，这叫‘强盗’！按照我们天使的秩序，你与恶魔何异？”
面对质问，何强突然哈哈大笑。
“宣战？小阿追，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他走到阿追面前，俯视着她，眼神中带着怜悯，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借用’是看得起他们。
一只蚂蚁，会因为你踩了它的窝，而向你宣战吗？”
“更何况……”何强嘴角的笑容变得玩味，“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拿不给的人。”
他对着空气示意了一下。
片刻后，嫦娥柔和的声音响起：“主人，霍尔文明‘核心灵根’技术已复制完毕。
另外，检测到其主星生态循环系统的底层逻辑算法存在一个致命bUG。
根据‘女娲’推演，该bUG将在5.3个标准年后，导致其大气层自我调节功能崩溃。
引发不可逆转的毒化，预计99%的碳基生命将灭绝。”
阿追和莫伊闻言一愣。
何强则像是听到一件小事，随意地挥挥手：“哦？那顺手修复。
再把一份我优化过的德诺一代超级战士基因技术方案，打包成加密文件，
伪装成远古遗迹，设置一个触发机制，扔进他们数据库的角落里。
对了，修复日志删干净点，别让他们知道有人来过。”
“……是，主人。”嫦娥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奇特的波动。
阿追和莫伊彻底茫然了。
他……抢走了人家最珍贵的技术，然后又反手救了人家整个文明的命，最后还白送一份超级基因技术？
这是什么操作？
强盗？救世主？还是一个行为逻辑混乱的疯子？
她们的信仰体系，被何强这种“神魔同体”的矛盾做法，搅得天翻地覆。
在完成了这番匪夷所思的“技术交流”后，“巡天者”号再次跳跃。
这一次，何强带着她们，来到数个被天使与恶魔的战争彻底摧毁的文明废墟星系。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让她们通过旗舰巨大的观察舷窗，静静地看着。
在一颗名为“克里兰”的星球上，曾经的繁华都市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幸存者们为了争夺一块发霉的能量块而自相残杀。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用一双麻木的眼睛看着天空，眼神里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另一颗名为“塞拉”的星球上，生态系统已经崩溃，灰色的天空下，空气中弥漫着辐射尘埃和腐臭。
一群人在围攻一个刚刚挖出一罐过期营养膏的男人，拳脚相加，只为那一口活命的食物。
一处，两处，三处……
何强就像一个冷酷的导游，带着她们看尽了宇宙最残酷的伤疤。
这些，都是她们曾经的“功绩”。
看完了废墟，何强并未停下。
“巡天者”号再次跳跃，来到一颗名为“赛拉菲娜-7”的星球轨道上。
与之前的末日景象截然相反，这是一颗美得令人窒息的星球。
天空湛蓝，城市洁白，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素白色长袍，脸上带着温和礼貌的微笑，秩序井然。
“这里……是我们庇护的文明。”
莫伊认出了这个地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找回自信的骄傲，
“三千年前，我们帮助他们重建，并引导他们走上了正义秩序的道路。”
何强轻笑一声，让嫦娥将星球的无数个监控画面呈现在她们面前。
街道上没有一个孩子在追逐打闹，图书馆里只有赞美天使的诗篇，
住宅里没有任何个性化的装饰，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千篇一律的天使雕像……
整个世界，安静、祥和，却死气沉沉。
“看到了吗？”
何强的声音响起，“没有犯罪，没有贫穷，没有战争。
一个完美的、符合你们‘正义秩序’的典范。但是……”
他指向一个画面，那里，一对年轻伴侣正手拉手散步，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空无一物。
“这里也没有新的歌曲，没有疯狂的艺术家，没有恋人在街头拥吻。
你们没有拯救他们，你们只是……阉割了他们。
用安全，换走了他们的灵魂。
把一个活生生的文明，变成了一座安静、有序的……活体坟墓。”
莫伊脸上的骄傲瞬间凝固。
看尽了这一切，何强才缓缓转身，面对着信仰已经摇摇欲坠的高阶天使。
“现在，告诉我，阿追，莫伊。”何强的声音很轻，却砸得她们的灵魂嗡嗡作响。
“废墟里挣扎求生的人，和秩序中失去灵魂的人，谁更可悲？”
“你们赢了战争，可他们……赢了吗？”
“你们的胜利，和恶魔的毁灭，对他们而言，区别在哪？”
何强的诘问，如同尖锥，狠狠刺入两位高阶天使数千年坚定的信仰！
她们看着窗外绝望的废墟，又看看这片虚伪麻木的“天堂”，说不出一句话。
那面在她们心中神圣不容侵犯的“正义”旗帜，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看到她们失魂落魄的样子，何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别急着下结论，这只是硬币的一面。”
他转过身，星图在他眼中明灭，“现在，我们去看看硬币的另一面。
我听说附近被恶魔占领过的星系……也挺热闹的。”
他回过头，那个笑容让两位天使心底发寒。
“去看看她的‘堕落与自由’，究竟养出了些什么怪物。到时候，你们再告诉我——”
“你们的‘正义’，和她的‘堕落’，谁，更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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