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媔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峻又意外的脸。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布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憔悴，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陌生又脆弱。
司湛？
她下意识偏头看向沙发，祁煜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胸口平稳地起伏。他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忘守护。霍媔心头一紧，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急切：你把他怎么了？
那双含着惧意的眸子像把尖刀直插司湛心窝。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只是催眠针，让他好好睡一觉。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守了你许久，也该休息了。
霍媔这才注意到祁煜眼下的青黑，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她撑着床慢慢坐起，牵扯到膝盖的伤口时忍不住轻嘶一声。司湛立刻伸手扶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怎么来了？她垂着眼睫，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司湛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枕边：你是我的女人，寻到了自然该陪着。他动作轻柔地帮她垫高枕头，却在碰到她发丝时触电般收回手，仿佛怕被拒绝。
霍媔的目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手上，瞳孔微缩：你的手?
不碍事。司湛将手背到身后，却在转身时露出腰间同样包扎的伤口。他凝视着她同样缠着绷带的手腕，眸光里满是悔恨，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手还疼吗？膝盖还能吗？小腿还疼吗？
霍媔下意识蜷起手指，那里还残留着冰谷刺骨的寒意。她想起坠崖时双手死死抓住冰壁的力道，想起自己在冰槽里拼命求活的坚持。那些记忆让此刻的问候显得如此苍白。
疼过了……便不觉疼了。她轻声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熟睡的祁煜。那个总是玩世不恭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像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司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胸口突然涌上一阵窒闷。“恨我吗？”他抬眸，眼中满是愧意。
霍媔深深一眼，望着他眼底的乌青和眼中的红丝，心揪了一下。
“恨?”霍媔苦笑一声。那笑容让司湛的心隐隐抽痛。
“若说不恨，你也不信。”她脑海浮现着冰槽中孤冷无助的那一幕，“在我快要死的那刻，我挺恨的。你把生的希望给了初恋，留给我的是无尽的寒冷……我连死神的脚都摸到了”，她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现在，我活过来了，所以，不恨了。”
“对不起！”司湛埋头在她手心，声音带着哽咽:“是我的错。”
霍媔猛地向上抬眸，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笑得极其苦涩，“过去了，我和她都活着，你应该感到高兴。”
司湛听着这话如遭雷击，惊慌地摇着脑袋，嘴唇在她手背上反复亲昵着，自责道:“过不去，是我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你骂我打我都行，别这样说。”
当他看到祁煜埋头在她床被上深情纵泪时，他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而这一刻，他真正感到了害怕。
“你这满身伤痕，又比我好受多少？打你骂你还损我元气呢。”霍媔苦笑。
司湛手指抚摸着她卡白的脸，然后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带着颤音道:“宝贝，不用这么大度，我等着你的天雷地火、歇斯底里。你就是拿刀捅我，我也心甘情愿。”
霍媔享受着在他怀里温存的最后时光，眼泪没有绷住，“这个拥抱来的太迟了。”
“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司湛悔恨不已，“宝贝，我们之间来日方长，给我一个每天抱你的机会好吗？”
“给过了，不止三次机会”，霍媔靠在他肩膀上哽咽着:“司湛，我们回不去了。”
“不”，司湛紧紧抱着她，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霍媔泪崩。
司湛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随着她隐忍的呜咽声缓缓落下。
“别离开我”，他声音不再强势，而是带着哽咽的渴求，“别离开我……”
霍媔哭累了，虚弱无力地趴在他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司湛吻上她干涸的嘴唇，眼泪落在她脸上，深情告白:“霍媔，我好像……爱上你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历经背叛和算计的那颗心因为你的出现再次蠢蠢欲动……”
霍媔在他怀里稳稳睡着，眉头的惊恐不安渐渐淡去。
两个小时后，她渴醒了，推了推睡在床边的人。
司湛慢慢睁开眸子，沙哑道:“想上厕所?”
霍媔吞咽着口水，“想喝水。”
司湛立即将水杯和吸管递给她，“慢点喝。”
他不说还好，一说霍媔就被呛到，她又不敢咳得太大声，怕吵醒了祁煜。
司湛忙给她顺背，待她平复好，他喝了一口水捧着她脸直接度进她嘴里。
霍媔瞳孔一震，嘴巴自然张开，温水随着她喉咙滑下去。
司湛反复喂了她三次。
“你该走了，祁煜醒来看到你就麻烦了。”霍媔羞涩的别过脸催着他。
司湛脸色一僵，握着她手宣示主权:“该走的不应该是他吗？”
“他为何要走?”霍媔挑眉。
司湛深眸定定地看着他，心里蓦地一疼，“他救了你，我记住这个情分。但不是我放手的理由。”
霍媔沉默了，良久才道:“司湛，你能给我些体面吗？”
司湛冷峻的脸上冒着寒气，强势道:“霍媔，你可以怨我、恨我，怎么惩罚我都行。”他俯身在她耳边，“今生今世，你都只只属于我……”
“司湛”，霍媔打断他，“我不是祁煜的女人，但他不远万里来救我，且只救我一个。”
司湛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两人僵持着，空气再度凝固。
司湛将兜里的手机和支票拿出来，低沉道:“这是你的，我找回来了。”
霍媔看着手机震惊不已，“你下到谷底了？”
“嗯。”司湛酸涩地自嘲着:“探测到手机在冰谷，我就在冰谷里找，搜寻了六个小时，不知翻了多少冰块，看了多少冰缝，下了多少冰洞……”他眼中颓然又酸楚，“找到手机又如何，你的心被我弄丢了。”
霍媔倔强地抬起眸子，眼泪依然淙淙而下，她抽出手机里面的电话卡，将破碎的手机丢进垃圾桶，决然道:“我们，回不去了。”
对不起……司湛将脸埋进她掌心，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太迟了。她的眼泪砸在司湛手背上，有些选择，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病房突然陷入死寂。
司湛的拳头握了又松，最终颓然垂下。他看了眼熟睡的祁煜，缓缓起身，背影前所未有的佝偻。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声音沙哑：“我可以给你体面，但你绝不能和祁煜在一起。”
霍媔目送他离开，满腹的委屈和心酸像决堤的大坝，从眼眶中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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