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媔随着侍者穿过幽静的园林,刚踏进隐蔽的玄关回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将她拽进阴影里。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清冽的雪松香混着危险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唔——”惊呼被堵在喉间,男人的唇已霸道地压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霍媔瞪大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出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后,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随即涌上的怒火却让她剧烈挣扎起来。
手腕被他单手扣住压在墙上,腰身被他另一只手臂牢牢禁锢,唇上的攻势愈发猛烈,从最初的掠夺渐渐转为惩罚性的啃咬,最终化作缠绵的厮磨。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霍媔觉得氧气都要被抽空。
当司湛终于松开她时,两人都气息不稳。她伏在他胸前轻轻喘息,脸颊绯红如染血的胭脂,眼尾还带着被欺负出的湿意。
“你太过分了!”她抬眸怒视,声音却因方才的亲昵而带着一丝娇哑。
“是你先惹我的。”司湛眼底情欲未散,周身那股冷冽危险的气息却消退了几分。
霍媔这才反应过来那侍者是假传口令,气得瞪他:“别再假借我姐的名义行不轨之事。”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那你也别得寸进尺。”司湛眸色再度暗沉。
“他不是没亲到我嘛?”霍媔反唇相讥。
司湛幽冷的眸子紧锁着她:“我若不出手,你会拒绝?”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霍媔原本就打算微微偏头,就算吻下来,也只是落在脸颊上。再说他们明明是正大光明在谈恋爱,亲一下怎么了?她在心里愤愤不平,却终究没敢说出口。
敢怒不敢言。
她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去哪?”
“我姐姐找我。”她冷笑,“不是你让侍者这么说的?”
一身犟骨。
司湛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转身走向另一侧。
不远处,恰好目睹霍媔和他前后从回廊出来的季澜霆,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湛总,悠着点。”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祁家那位太子爷要是真闹起来,亲爹都敢当众怼。”
“我怕他?”司湛冷哼。
“二位都是我的贵客,真要动起手来,我岂不是成了夹心饼干?”季澜霆语气平淡。
司湛不以为然,压根没把祁煜放在眼里。他眼神倏地冷下来:“听说尊母对我女朋友颇有微词,季总倒是说说,她哪来的资格说长论短。”
季澜霆挑眉:“你听说了什么?”
“不如你去问问令堂?”司湛眼神带着警告,“她怎么对林纾我不管,再让我听见她讥讽霍媔半个字……”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别怪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季澜霆嘴角微抽,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面色冷了三分:“家母高高在上惯了,言语或许倨傲,但心地不坏。我会提醒她注意分寸。”
“我见过的真正的顶级贵夫人,个个雍容大度、春风和煦,说话滴水不漏。”司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
在他看来,季家在江城虽首屈一指,放眼全国乃至全球,不过尔尔。在京城,顶多算个二流。
季澜霆不置可否。没有军政背景撑腰,再富也不过是商贾之家,离真正的权贵门第还差得远。
“湛总,知道你不喜应酬,我先带你去鸿楼看看。”他温润的声音适时响起,化解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夜色如缀满碎钻的墨绒,轻柔覆在园林之上。新月似一瓣蜜浸的玉,低垂檐角,洒下的清辉都带着金桂醉人的甜香。
“这座园子有些年头了吧?”司湛步履从容,眼中不时掠过惊艳。
“历经四代,近百年了。”季澜霆谈笑间,指向一棵虬枝盘错的古树,“这棵银杏是我太爷爷亲手所植。那时他还未及冠,家徒四壁,只有三分薄田。因仰慕唐太宗与长孙皇后鹣鲽情深,便种下这棵姻缘树。没想到,真等来了我太奶奶。”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太奶奶出身商贾世家,耳濡目染练就一身生意经。二人成婚后挣得第一桶金,便修葺房屋,总算有了安身之所。真正修建园子是从我祖父开始,季园的基本规模在二十五年前落成,到家父掌权后又断断续续修了十年,传到我手中又精修数年,方有今日气象。”
司湛唇角微扬,目光扫过亭台楼阁:“有幸见证一个家族的百年兴荣。”
二人信步而行,转眼已至鸿楼前。
司湛驻足仰望。
夜幕低垂,鸿楼的灯火倏然亮起,宛如在苍穹戳破一个金黄的窟窿。人造月华倾泻而下,不知疲倦的电子萤火虫在飞檐翘角间流转翩跹。
他尤其欣赏檐角勾勒的冷白光带,留白恰到好处,让恢弘建筑在夜色中呈现出水墨剪影的意境。
高雅,脱俗。
“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司湛脱口而出,为这座楼宇写下最美注脚。
“请。”季澜霆含笑抬手。
二人踏过拱桥,步入鸿楼。
与别处的雕梁画栋不同,一楼并无金碧辉煌的奢靡,唯有水墨丹青扑面而来,胜在一个“雅”字。
大厅内六张圆桌已布置妥当,每桌按十五人位摆放,凉菜均已上齐。桌心水晶缸中,佛手莲悠然绽放,清香沁人,游弋其间的锦鲤更添灵动。
“你娶了个好媳妇。”司湛瞥了眼佛手莲——他听霍媔说过,这是林纾最爱的花,“也是个好丈夫。”
对季澜霆与林纾的爱情,他算是见证了部分历程。谈不上羡慕,却多少有些触动。
“霍媔也值得你珍惜。”季澜霆笑着回应。
谈笑间,二人登上二楼。
二楼包厢只设一桌,十五人座次,恰到好处。
他们并肩立于露台,凭栏远眺,园中景致尽收眼底。
“没想到季园还凿了片湖。”司湛轻抿茶盏,语气悠然。
“祖父在世时爱垂钓,又图清净,祖母便特意为他挖了这方人工湖。”季澜霆唇角噙着浅笑。
“后悔了。”司湛冷不丁道。
“嗯?”季澜霆挑眉看他。
司湛幽幽道:“那五十亿,该让你用季园作抵押的。你和林纾签个字就从我这儿套走五十亿,亏大了。”
季澜霆唇角轻扬:“我和小纾加起来,可不止这个数。”
“实物攥在手里,岂不睡得更安稳?”司湛玩味一笑。
季澜霆打趣:“我以为有霍媔在身边,湛总会睡得更香。”
司湛轻笑不语,这话他无从反驳。
谈笑间,宾客陆续而至。
“我说怎么不见二位,原来在此躲清闲。”来人正是付政霖。
季澜霆迎上前握手,亲自斟茶:“付主席请。”
司湛举杯示意:“付叔叔今晚是大忙人,我就不去添乱了。”
紧随其后的祁晟朗声笑道:“湛总和澜霆在这儿赏景呢?”
季澜霆与他握手后奉茶:“祁董请用。”
司湛悠悠举杯:“祁董可要一同欣赏?”
“求之不得!”祁晟端杯走近栏杆,笑道,“老付,站得高些,果然风光更好。”
“主要是站在两位青年才俊身边,眼界自然开阔。”付政霖打趣道。
四人相视而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周斯越迈着优雅的步子进来,赵君逸紧随其后。
四人回身。
季澜霆笑道:“祁董说登高望远景致佳,付主席又说那是沾了我和湛总的光。斯越、赵总,也来感受感受?”
周斯越明艳的脸上笑意缱绻:“我若站在湛总和季总身边,无景也盎然。再多一位赵总,更是赏心悦目。”
“嗯?”祁晟挑眉,故作曲解,“斯越是嫌我和付主席这把老骨头入不得眼?”
周斯越娇嗔:“舅舅,您自己发福垮了颜值,还要拉人下水。”她转眸浅笑,“付主席,您离他远些,近墨者黑。”
“你们听听这丫头的伶牙俐齿!我就说祁煜从小不着调,果然近墨者黑啊!”祁晟毫不留情地吐槽。
“得了吧,有人帮您带就不错了。我八岁就给他洗澡换衣服,您恐怕连尿布都没碰过吧?”
付政霖笑出声:“斯越,这个我作证,你舅舅确实没带过祁煜,他亲口说的。”
“所以祁煜跟您不亲,是有原因的。”周斯越笑着补刀。
“哟——”祁煜意气风发地踱步而出,“就去个洗手间的工夫,我怎么就成男主角了?”他戏谑地扫视众人,“虽说我天下第一帅,但今晚毕竟是季总的主场,目光都聚在我身上多不合适?”
祁煜潇洒落座,指尖轻敲黄花梨椅扶手。
“别自恋了,神仙下凡的湛总还没开口,你就给自己加冕了?”周斯越吐槽。
“姐,这你可误会了。‘天下第一帅’是我女朋友刚才亲口封的,可不是我自封的。不信你去问季夫人,或者季太太。”祁煜得意扬眉。
司湛眸色骤沉,周身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祁晟笑容一僵。
周斯越狠狠瞪了祁煜一眼:“就你话多,希望待会儿喝酒也这么积极。”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祁煜倜傥的脸上笑意更浓,“总不能抢了季总风头。等我和媔媔订婚那天,一定喝个尽兴。”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
季澜霆笑着打破僵局:“阿煜越来越幽默了。斯越,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个活宝弟弟。”
“你那两个堂弟也不差。”周斯越从容接话。
季澜霆唇角微扬:“是不错。”
“比祁公子还是差了些火候。”季老夫人迈着健朗的步伐进来,身旁是上一代季家掌权人季羡山。
“老夫人。”
“奶奶。”
众人纷纷欠身致意。
“季董。”
“爸。”
季澜霆上前搀扶老夫人入座。
温老爷子随后而至,季澜霆快步相迎:“外公。”
温老爷子慈爱点头。
“温老爷子。”
众人含笑问好。
“好,好。”老人和蔼应声。
季羡山逐一寒暄,亲自引领付政霖、祁晟入上座,又小心扶温老爷子坐下,这才对季澜霆道:“澜霆,好好招待你的朋友们。”
“是。”季澜霆微笑着邀请同辈众人依次落座。
季老夫人端坐主位,右侧依次是付政霖、季羡山、温老爷子、司湛;左侧依次是祁晟、周斯越、赵君逸、祁煜;季澜霆则居于老夫人对面的副陪位。
众人落座完毕,季老夫人举杯起身:“感谢诸位拨冗莅临季园。上一次在此设宴,还是我孙子向远行冠礼之时,转眼五六年过去了。见到老朋友,老婆子我很高兴;见到新面孔,我更开心。季家人重旧情,也迎新友,这杯谢酒我干了,后面就让羡山和澜霆陪诸位尽兴。”
“老夫人好酒量。”付政霖笑赞,随之饮尽。
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诸位先用些汤羹。”季老夫人含笑示意,“暖暖胃,之后红酒白酒,随意即可。”
二楼尚未进入敬酒环节,一楼早已觥筹交错。
六张圆桌,沈玉玲、林纾、季望水、季向远与季涵、季二夫人、季湘兰与厉仲谦各居一桌主位,殷勤待客。
珍馐美馔轮番呈上,侍酒者眼观六路,不让任何杯盏空置。
席间雅乐悠扬,笑语喧哗。
霍媔坐在林纾身侧,巧笑嫣然。两姐妹容貌相似却气质迥异,引得全场频频侧目。
“季太太,你的人气真高。”霍媔明艳的脸上风情流转。
“是你太耀眼。”林纾笑得温婉如水。
霍媔以袖掩唇:“商业互吹?”
“实话实说。”林纾从容应对各方目光,神色波澜不惊。
霍媔轻笑,目光落向白酒杯中透明的液体,微微蹙眉。正欲唤侍者撤换,却见对方递来一个笃定的眼神。
她挑眉疑惑。
侍者微笑颔首。
霍媔端杯轻嗅,无酒气。浅尝一口,甘冽清甜,竟是苏打水。
她顿时了然,对司湛的细心安排暗自满意,省却诸多推拒的麻烦。
二楼,季羡山敬完一轮后,季澜霆紧随其后。主人家三代掌权人先后敬酒,礼数周全。
季澜霆刚回座,侍者便奉上林纾备好的解酒药。
饮酒前他已服过护肝药,此刻见到解酒药,眼底柔情满溢。
邻座的司湛与祁煜同时瞥见,不约对视一眼,又齐齐想起楼下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霍媔此刻正迎着数十道目光的注视,无暇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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