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江的潮水拍打着南台岛西岸的滩涂，浑浊的浪涛卷着碎木与死鱼，在黝黑的礁石上撞出沉闷的声响。临江部落的渔人蜷缩在简陋的独木舟里，腰腹紧裹着鞣制的兽皮，目光警惕地扫过江面——昨夜，联盟首领建山的使者乘着夜色登岛，带来了让所有部落都心头一沉的命令。
“建新部落要征调今年三成的渔获，还要每个部落出三名适龄女子，”渔人将船桨插入水中，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木桨，“说是为了庆祝首领的第六个儿子降生。”
同船的临湖嗤笑一声，脸上的刀疤随着嘴角的牵动而扭曲。他是临江部落的勇士，左臂上缠绕着象征战功的蛇皮图腾，那是三年前对抗北岸蛮族时，用敌人的鲜血浸泡过的。“庆祝？不过是建山那老东西又想填满他的石室罢了。去年对湖部落的那个叫渡螺的姑娘，听说进了他的寨子三个月，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扔去喂了江里的鳄鱼。”
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临湖伸手按住船舷，目光投向远处的江岸。建新部落的旗帜在晨雾中隐约可见，那是一面用黑熊皮制成的大旗，上面缝着用赤铁矿染成的血色山形图案。作为联盟中人口最多的部落，建新部落占据了南台岛东岸最肥沃的平原，那里的稻田每年能收获三季，部落的武士更是装备着打磨锋利的石斧与长矛。首领建山，这个名字由“建”与“山”两个最具力量的字组成的男人，已经统治仓山部落联盟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里，他用铁腕手段整合了十三个部落。金山部落曾试图反抗他的征税，结果被他率领建新与盖山两个大部落的武士踏平了村寨，部落首领金仓被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部落敢公开违抗他的命令。
“临湖，说话小心点。”坐在船尾的老者渡山咳嗽了两声，他是临江部落的长老，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建山首领的耳目遍布全岛，要是被他听到，咱们临江部落就完了。”
临湖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桀骜：“完了？难道咱们就这样任由他压榨？去年的渔获已经被征走了两成，今年又要三成，再这样下去，冬天到来之前，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都会饿死！”
渡山沉默了，他看着船舱里仅存的几尾小鱼，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临江部落只有两百九十六人，在联盟中属于中等偏下的部落，根本没有与建新部落抗衡的实力。他想起三天前，盖山部落的首领盖城悄悄派人来见他，说金山部落的首领金螺也对建山的统治不满，或许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商议对策。
“盖城首领的意思是……”渡山当时压低了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建山老了，他的儿子们都在争权夺利，这是咱们的机会。”使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只要咱们几个大部落联手，就能把建山赶下台，重新制定联盟的规则。”
渡山当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一旦失败，整个临江部落都会化为灰烬。但他也清楚，继续忍受下去，部落的结局同样是灭亡。
独木舟靠岸时，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乌龙江上，波光粼粼。临江部落的村寨坐落在江边的一片竹林里，几十间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村寨中央，是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猪头和鱼干，那是昨晚祭祀江神时剩下的祭品。
渡山刚走上岸，就看到部落首领临仓正站在祭坛旁，脸色凝重地与几个武士交谈。临仓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肩膀宽阔，手臂粗壮，他的名字里既有“临”字，又有联盟核心的“仓”字，这在当年建山分封部落首领时，被许多人视为一种荣耀。
“长老，你回来了。”临仓看到渡山，快步迎了上来，“建新部落的使者还在寨子里，他说要亲眼看着咱们选出三名女子。”
渡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使者在哪里？”
“在我的屋子里。”临仓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态度很傲慢，还说如果咱们敢违抗命令，建山首领就要亲自率领武士来‘视察’。”
“视察？不过是想借机抢掠罢了。”渡山咬着牙说，“盖山部落的盖城首领派人来见过我，他说金山部落的金螺也有意反抗建山。”
临仓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下去：“反抗？咱们有这个实力吗？建新部落有近三千人，盖山和金山加起来也不过三千七百多人，而且建山还掌控着联盟的祭祀权，他可以宣称咱们是违背神意的叛逆。”
“神意？”渡山冷笑一声，“当年建山就是靠着宣称自己得到了江神的启示，才登上首领之位的。这些年，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女子，江神要是真有灵，早就降下惩罚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村寨门口传来。临仓脸色一变，对身边的武士说：“走，去看看。”
村寨门口，十几个建新部落的武士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是建山的贴身护卫，名叫建金。那年轻女子穿着一身蓝色的麻布衣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正是临仓的女儿临湖——与刚才船上的勇士临湖同名的姑娘。
“这姑娘不错，就选她了。”建金伸手捏住临湖的下巴，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扫过。
临湖用力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愤怒：“放开我！我不去建新部落！”
“不去？”建金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建山首领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住手！”临仓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建金，将女儿护在身后，“建金护卫，选女子的事情，我们部落会自行决定，不用你操心。”
建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临仓：“临仓首领，你这是在违抗建山首领的命令吗？”
“我不是违抗命令，只是希望能按照联盟的规矩来。”临仓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选女子需要经过长老们的商议，不能单凭你一句话。”
“规矩？”建金嗤笑一声，“在这南台岛上，建山首领的话就是规矩！”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武士们立刻拔出了石斧，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渡山连忙走上前，对着建金拱了拱手：“建金护卫息怒，临仓首领只是一时激动。我们部落一定会按照建山首领的命令，选出三名女子，绝不会耽误了首领的大事。”
建金看了渡山一眼，又看了看围上来的临江部落武士，知道在这里动手讨不到好处，便冷哼一声：“好，我给你们半天时间。下午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我要看到人，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他带着武士们转身离开了。
看着建金等人的背影，临仓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长老，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女儿们送进虎口。”
渡山叹了口气：“我知道，但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盖城首领说，三天后，各个部落的首领都会去仓山部落参加联盟大会，到时候咱们再商议对策。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稳住建山。”
临仓沉默了，他知道渡山说得对。他转头看向女儿临湖，眼中充满了愧疚：“湖儿，委屈你了。”
临湖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我不怕。我只是不想像对湖部落的渡螺姐姐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渡山拍了拍临湖的肩膀：“孩子，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三天后的联盟大会，或许就是改变一切的机会。”
他的目光望向仓山部落的方向，那里是联盟的核心，也是建山权力的象征。仓山部落虽然只有三百五十二人，但占据着南台岛的中心位置，那里有联盟最大的祭坛，还有建山耗费了三年时间建造的石室宫殿。据说，那宫殿里装满了从各个部落搜刮来的财物，还有建山的十几个妻子和几十个子女。
乌龙江的潮水再次上涨，浪涛声仿佛变成了命运的低语。渡山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临江部落，已经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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