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陈野在这个诡异的剧院梦境中经历了更多光怪陆离的遭遇。
每一天,每一个场景,都是一种全新的、极致而又危险的体验。红姨始终陪伴在侧,时而引导,时而旁观,时而亲自参与,仿佛在欣赏一场由她亲自编排、陈野主演的盛大戏剧。
陈野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与疏离,既投入其中,又仿佛随时可以抽身。
他观察,学习,应对,甚至偶尔反客为主。
他渐渐发现,这个梦境剧院虽然光怪陆离,充满诱惑与危险,但其运行似乎遵循着某种潜在的规则,与情绪、欲望、执念息息相关。
第二十天,布景迷宫。
红姨身体依旧亲昵地贴着陈野的手臂,“比起拥抱和诱惑,接下来的地方或许更需要你用点……这里。”她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走廊在此处变得愈发错综复杂,两侧开始出现巨大的、倚靠在墙边的彩绘幕布,描绘着地狱、天堂、扭曲都市等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这些幕布层层叠叠,形成移动的屏障,将走廊分割成无数狭窄曲折的通道。光线不稳定,空气凝滞。
“欢迎来到布景迷宫,陈老板。”红姨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产生回响,“这里可是很容易迷路的哦。不过别担心,我们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遇到‘引者’。”
她话音刚落,前方一个转角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是一位身量高挑纤细的女子,穿着一条仿佛用最深沉的夜空织就的长裙,裙子上点缀着细碎的、如同遥远星辰般微微闪烁的冷光。
她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模糊的银色光晕之后,看不真切。
她的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柔和幽蓝色光芒的提灯。
“看,我们的运气果然不错。”红姨轻笑,对着那模糊的身影微微颔首,“幽,这位是陈老板,新来的客人。看来需要你指引一段路。”
被称作“幽”的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提灯的光芒微微流转,照亮了一条之前被遮蔽的小径。
她迈开脚步,无声无息地向前走去。
陈野和红姨跟在她身后。
幽的步伐轻盈稳定,总能在这移动变化的迷宫中找到正确路径。
提灯的蓝光形成一个稳定光圈,稍稍隔绝外界的混乱。
在行走过程中,幽偶尔会停下,缓缓转身,将她那模糊不清的面容“朝向”陈野。
她会抬起手,冰凉的、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陈野的脸颊、眉心或是手背。
每一次触碰,陈野都感到一股轻微的、冰冷的战栗,仿佛被深度窥探。
幽始终沉默,但在一次较长时间的停留后,一个极其飘渺、仿佛直接响在他脑海深处的声音低语道:“……无尽的寻找……镜中的泪水……小心……甜美的遗忘……”
话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让陈野心中剧震。镜中的泪水?甜美的遗忘?
红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幽很少主动说这么多话呢,”她评论道,语气带着惊奇,“陈老板,你果然很特别。”
……
第二十五天,回声长廊。
红姨带着陈野走近一个区域,远远就听到一阵阵可怕的声响传来。
“啊,看来我们走到‘回声长廊’的边界了。”红姨皱了皱眉,用手虚掩了一下耳朵,“艾琳又在练习她那要命的‘咏叹调’了。”
拐过弯,眼前是一条极其漫长、宽阔、挑高惊人的长廊。两壁和拱顶由光滑无比、类似黑曜石的材质构成,完美地反射着一切声音和影像。光线均匀而冷冽。
而此刻,这巨大的空间正被一种可怕的、具有实质冲击力的声响所疯狂充斥。
远处,一个穿着破旧黑色演出礼裙的身影正张开双臂,仰着头,放声高歌。
但传来的,却是被这诡异长廊无限放大、扭曲、叠加后再反弹回来的恐怖音浪!
那声音像玻璃碎裂、金属刮擦、万人嘶吼混合,形成一波波实质般的声波攻击,疯狂撞击四壁,不断反弹叠加,形成更可怕的噪音风暴!
这就是回声歌姬——艾琳。她的声音直接钻入脑髓,引发强烈的眩晕、恶心和躁动不安。
红姨捂着耳朵大喊:“通常……得找到办法让她停下来!或者硬扛着冲过去!”
陈野被魔音灌耳冲击得脸色发白,他努力集中精神抵抗。
他看到远处艾琳那完全投入而痛苦的身影,那并非刻意的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永恒的悲伤与绝望的爆发。
就在这时,一段被扭曲得几乎无法辨认、却偶然穿透噪音屏障的旋律碎片,依稀能听出那是一段极其哀婉的、关于失去与永恒等待的咏叹调原本的轮廓……
陈野心念一动,他没有试图莽撞地冲过去,而是抵抗着声音的冲击,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努力锁定艾琳的身影,尝试着传递出一种试图去理解的情绪。
他甚至尝试着,在黑曜石手串传来的微弱清凉气息帮助下,集中意念,哼唱起记忆中一首非常古老的、用来安抚心灵的闽南语歌谣的调子。
奇迹般地,远处的艾琳身影似乎微微一顿。那毁灭性的声浪,竟然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和减弱。
她模糊的、沉浸在痛苦中的视线,似乎穿越了漫长的距离和扭曲狂暴的音波,落在了陈野身上。
红姨惊讶地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野。“你居然……试图去理解甚至安抚她?真是……出乎意料的选择。”
……
第三十天,终焉剧院。
猩红剧院的幕布最后一次升起,但这次舞台后方不是熟悉的布景,而是一片正在崩塌的星空。
星辰如泪滴般坠落,无声地熄灭。猩红的地毯从边缘开始卷曲、焦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昙花混合的奇异气息。
红姨站在舞台中央,她今日的装扮格外隆重,一袭用暗红色星光织就的长裙,发间别着一朵将枯未枯的黑色玫瑰。
她的妆容精致依旧,可眼角细微的纹路里却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看来是时候说再见了,我终于可以从这个鬼地方解脱了,陈老板。”
她的笑声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慵懒磁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向陈野伸出手,指尖冰凉得惊人,“这三十天,你可还尽兴?”
陈野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身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盈,仿佛一触即散。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她却轻轻摇头:“轻些,我可不想最后留给你一堆破碎的星光。”
她引着他坐在那张熟悉的猩红沙发上,自己则斜倚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
“我见过很多人闯入这里,”她轻声说,“他们有的沉溺欲望,有的被恐惧吞噬,有的疯狂追逐力量……只有你,陈老板,你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恼火又着迷的疏离感。”
她抬起手,指尖在他胸前画着无形的图案:“可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不在乎。你只是把一切都藏得太深……深得连这片能照见欲望的地方,有时都看不真切。”
陈野想说些什么,她却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嘘……别说话,让我说完。”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星光从她的肌肤下透出来,
“这片舞台因执念而生,因欲望而存。我困守于此,编织美梦,汲取温度,原以为会这样直到永恒……可现在我才明白,或许我等的从来不是永恒的梦,而是一个值得让我甘心放下的瞬间。”
她忽然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缕银色的光尘。陈野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指尖却穿过了她逐渐虚幻的脸颊。
“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她自嘲地笑笑,声音已经轻得像耳语,“陈野,记住啊,以后就别老摆着那张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脸。”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最后几乎只剩下一片朦胧的光影轮廓。
她努力地抬起手,似乎想再碰碰他的脸,却在指尖触及他皮肤的前一刻,彻底溃散成万千细碎的、闪着微光的尘埃。
那些光尘在他怀中盘旋了片刻,像是依依不舍的告别,最终随着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悄无声息地散入了虚无。
陈野怀中一空,只剩下那朵黑色的玫瑰,花瓣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觉地抬头。
在舞台尽头,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
是叶萱。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能看到后方不断崩塌坠落的星辰碎片。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焦点,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精致却无魂的瓷娃娃。
陈野的心猛地一抽。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脚步在寂静的舞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她面前停下。她没有任何反应,空洞的目光穿过了他,望向更远的地方,或者说,哪里都没有望。
“小萱……”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睛,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翻滚,这些隔着生与死,隔着梦与醒,隔着无法跨越的虚空,最后也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陈野缓缓的吻上了她那片冰冷的唇,陷入沉寂。
睁开眼,窗外是刚蒙蒙亮的天空,熟悉的房间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一切都消失了。
他回来了。
他抬手看去,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黑色玫瑰。
陈野躺在床上消化着梦中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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