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手脚麻利,很快将东西收拾妥当,太子夫妻二人带着仪仗队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刘皇后听闻儿子为崔姮做的一切,心里非常不得劲。
儿子想得倒是周到,还专门为崔氏打造了一处环水别院,也不见得对她这个母亲这般上心!
回到宫中,白日,南宫铭全力搜捕逃犯南宫颉,晚上,则来崔姮殿内与她一块用膳。
是夜。
南宫铭回到东宫时,暮色已沉。
一连数日,他都在全力搜捕逃犯南宫颉,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唯有踏入崔姮的殿阁,紧绷的眉宇才稍稍舒展。
“殿下回来了。”崔姮迎上前,替他解下沾着夜露的披风。
她今日穿着杏子黄绫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步摇,行走时清响泠泠,如春溪破冰。
看到妻子,南宫铭冷冽的神色霎时褪去,化作了一片柔情。
崔姮握上男人的大手,“殿下累了吧,来,膳食已备好。”
南宫铭跟上妻子入座,膳桌上已布好精巧菜肴。
南宫铭执箸时,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脖颈,昨日他情绪激动时留下的红痕还未全消,他夹了块她最爱的菜放入她碗中,崔姮微微一愣,垂眸谢恩。
用罢晚膳,芙蕖端来两盏白玉盅。
小喜子接过南宫铭那盏,依礼尝了一口,片刻后方才奉上。
这是东宫雷打不动的规矩,即便对太子妃也不例外。
“这羹汤有何特殊?”南宫铭掀开盅盖,甜香扑面,“近来你总为孤准备。”
崔姮指尖微紧。
她盅里是坐胎药膳,浓重药味被蜜糖仔细掩盖。而给他的那盏——是虞医官精心调配的避子汤,佐以人参、黄芪,表面是滋补圣品。
“殿下操劳,这是妾身让虞医官开的养身方子。”她舀起一勺自己盅里深褐色的药汁,语气柔婉,“妾身也一直在用。”
南宫铭凝视她低垂的睫毛,忽然伸手抹去她唇边药渍。
温热的触感让崔姮轻颤,他却已收回手,将自己那盏甘甜的羹汤一饮而尽。
沐浴时分,水汽氤氲。
南宫铭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轻抵她湿发。
“母后又催子嗣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
崔姮转身搂住他脖颈,温顺地贴在他胸前。
“殿下,”她在他耳边轻语,任由他把自己抱上汉白玉池沿,“妾身会努力的......”
烛火被带起的水波摇曳,在屏风上投下缠绵交错的影。
他今夜格外不知餍足,从浴池到寝殿,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什么,抓住什么。
窗棂透进的月光照在床头空盏上。
崔姮最终躺在他身边,在龙涎香里闭上双眼。南宫铭在梦中将她搂得更紧,呓语模糊:“姮儿......别走......”
他梦见了什么?
崔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长夜未央,而明日,又将是一场戴着温柔假面的博弈。
......
转眼间,十余日便在平静无波中悄然滑过。
这一日,虞妙照例入宫为崔姮请平安脉。
殿内熏香袅袅,崔姮端坐着,将手腕轻轻搁在脉枕之上,看似平静,那交叠置于膝上的另一只手,指尖却微微蜷紧,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虞妙凝神细诊,指尖下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确是......
她神色严肃,沉吟片刻,未敢立刻下定论,又仔细辨了许久,方才抬眸,对着崔姮充满期盼又隐含紧张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回太子妃,”虞妙的声音带着医者的沉稳,“是喜脉。只是时日尚浅,脉象仍有些细弱,需要好生将养,切勿劳神动气。”
怀了!
怀了!
真的怀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崔姮的心防,如同冰封的河面乍遇春阳,碎裂开来,涌出滚烫的激流。
她眼圈一红,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连忙用锦帕掩住唇,才抑制住那一声哽咽。
心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擂鼓般敲在她的心尖上。
侍立一旁的芙蕖与菡萏见状,亦是喜形于色,互相交换着激动又欣慰的眼神。
几番情绪起伏后,崔姮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澎湃的喜悦压了下去。
她抬手,极其轻柔地抚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她期盼已久的希望,是她所有计划的关键一环。
然而,越是紧要关头,越需谨慎。
她抬眸看向虞妙,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冷静,只是那眼底深处,依旧跳跃着难以完全掩藏的欢欣光芒。
“此事关系重大,在脉象未稳之前,暂且不要禀报太子。”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喏,臣女明白。”虞妙恭敬应下,她深知崔姮所有计划,崔姮有此顾虑实属正常。
虞妙又低低嘱咐了一些早孕注意的事项,让芙蕖与菡萏多多留意。
崔姮在一旁听着,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前世加上今生,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这些孕妇知识也是知道些的。
虞妙退下后,崔姮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手依旧覆在小腹上,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的憧憬填满。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她默默祈愿,这个孩子,一定要是一位皇孙,一位能稳固她地位、承载她所有期望的皇子。
她本打算等胎象稳固些,再寻个合适的时机,不着痕迹地让南宫铭知晓。
然而,东宫之内,耳目众多,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和虞妙的频繁入宫,似乎引起了暗卫的注意。
当晚,南宫铭踏着月色而来,挥退宫人后,便状似无意地问起:“听闻今日姮儿心情甚佳,可是遇到了什么趣事?”
崔姮心中微凛,暗叹暗卫的敏锐,面上却已是波澜不惊。
她早已将白日的狂喜收拾妥当,此刻依旧是那个温柔恬静、眉宇间带着些许轻愁的太子妃。
她抬眸,对他柔柔一笑,语气轻描淡写:“无事,不过是白日里听宫人说了些坊间趣闻罢了,劳殿下挂心。”
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上一次,他仅因些许疑心,便能设计试探她是否故意“小产”,猜测她不愿孕育他的子嗣。
若此次见她有孕便如此欣喜若狂,难保他不会联想到其他,甚至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
表情,她必须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能露出一丝端倪。
在南宫铭探究的目光下,崔姮垂眸,借为他斟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这场戏,她必须演下去,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南宫铭看不出什么来,便也没追究下去。
姮儿不想说,他若刨根问底,只会引来她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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