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轩的雷光比往日收敛了许多，紫金色的电流在穹顶交织成柔和的光网，映得石桌上的果盘泛着晶莹的光泽。庞尊端着水晶杯，指尖凝出一丝微弱的电流，小心翼翼地往杯子里注满果汁——他从前哪做过这种事？可看着文茜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晃着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挠着，软乎乎的。
“尝尝这个。”他把一杯琥珀色的果汁推过去，又献宝似的拿起一碟薄脆，“灵公主那儿换的，花精灵新做的，说是加了晨露和花蜜，不腻。”
文茜捻起一块放进嘴里，薄脆在舌尖化开，先是淡淡的麦香，接着漫出一丝清甜的果香，像含了口春天的风。她舒服地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只晒够了太阳、正舔爪子的小猫，慵懒里透着点不自知的娇憨。
庞尊看得有些发怔，指尖的电流差点失控。他赶紧收回目光，端起自己那杯果汁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炸开的暖意——就像当年在仙境初遇时，第一次看见雷电劈开云层的瞬间，噼里啪啦的，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灵姐姐那儿的花精灵真是手巧。”文茜嚼着薄脆，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庞尊，“对了，你知道毒娘娘住在哪吗？”
庞尊刚要再说点什么，闻言动作一顿，眉峰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你找夕绯做什么？”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语气太硬了，像在质问。他连忙摆手，声音软了些：“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和她有交集了？”说完还是觉得别扭，抓了抓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懊恼地想：怎么回事？平日里怼人的时候不是挺利索吗？
看着他抓耳挠腮、耳根微微泛红的样子，文茜忍不住笑出了声，像风铃被吹动：“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她放下手里的薄脆，认真解释，“我是想当面向毒娘娘表达感谢。”
“夕绯？”庞尊更不解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桌，发出轻响，“她做了什么，值得你特意道谢？”在他印象里，毒夕绯向来独来独往，性子冷淡得和冰公主有得一拼，怎么会和文茜扯上关系？
“清溪峡的时候。”文茜提起这事，语气柔和了些，“她帮了阿冰，而且看得出来，她对阿冰有那么一丝怜惜。”冰公主性子清冷，不擅长表达，能被人这样对待，想必心里也是暖的。
庞尊听完，撇了撇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早知道当时清溪峡有这么多事，他就该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在文茜面前露一手。他闷闷地哼了一声：“知道了。”说着抬手召来一道雷光，凝成信纸的模样，指尖飞快地写下几行字，“我传信给她，让她来雷霆轩。我们在这儿等就是。”
雷光化作一道紫线，瞬间消失在天际。没过多久，又一道更细的紫线飞回来，落在庞尊掌心，化作几行娟秀却带着冷意的字迹。他看完，抬头看向文茜，神色难得正经了些：“夕绯说她稍后就到。”顿了顿，又忍不住叮嘱，“不过你记住，夕绯身上的毒很厉害，哪怕是一点气息都可能伤人。你现在太弱了，待会儿见到她，尽量别和她有直接接触，知道吗？”
在他眼里，大仙子中阶的力量简直不值一提，抬手就能灭掉，文茜这点修为，在毒夕绯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可偏偏，这“纸糊的”在他心里占了特殊的位置，容不得半点闪失。
文茜笑着点头：“我知道啦，你比灵姐姐还啰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这个傲娇的雷霆尊者，总是用最硬的语气说最软的话。她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果盘，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感谢毒娘娘呢？总不能空着手吧。
庞尊见她听进去了，才松了口气，又赶紧把那碟薄脆往她面前推了推：“再吃点，这玩意儿挺脆的。”他看着文茜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忽然觉得这雷霆轩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以前这里只有雷电轰鸣，只有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殿，现在多了个人，多了点笑声，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果香。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极淡的异香，像是某种带着毒性的花朵在绽放。庞尊立刻站起身，挡在文茜身前，警惕地望向门口：“她来了。”
文茜也跟着站起来，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雷光中缓步走出。毒夕绯穿着一身绣着毒花的紫色旗袍，一双勾人的丹凤眼藏在黑色蕾丝眼罩后，露在外面的眼睛像耀眼的琉璃，清冷而疏离。她扫视了一眼殿内，目光在庞尊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文茜身上：“雷霆尊者急着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俩在这儿吃点心？”
庞尊刚想怼回去，文茜却抢先一步走上前，微微欠身：“毒娘娘，谢谢您。”她抬起头，眼神真诚，“谢谢您在清溪峡帮了阿冰。”
毒夕绯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她是为了这事。她挑了挑眉，声音透过紫色的烟雾传来，带着点模糊的冷意：“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不必道谢。”在她看来，冰公主守护自然本就无错，人类那些行径，她向来不齿。
文茜却摇了摇头：“对您来说或许是小事，但对阿冰来说不是。”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过去，“这是我请花精灵做的，里面装了些能中和毒气的花草，虽然可能对您没什么用，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香囊是用淡紫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几朵简单的小花，是她昨天特意找花精灵学的，针脚还有点歪歪扭扭。
毒夕绯看着那个香囊，又看了看文茜眼里的真诚，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接了过来：“多谢。”她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冰公主还好吗？”
“她很好，灵姐姐正陪她呢。”文茜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说有空会去拜访您。”
庞尊在一旁听着，见两人相谈甚欢，心里那点别扭渐渐散了。他抬手给毒夕绯也倒了杯果汁，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东西再走。别在我雷霆轩里摆你那副毒架子。”
毒夕绯瞥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竟真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雷光依旧在穹顶流淌，石桌上的薄脆散发着果香，三个性格迥异的人坐在一处，没有剑拔弩张，只有难得的平静。文茜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仙境好像也没那么多纷争，只要用心去看，总能发现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温柔。
就像庞尊的啰嗦叮嘱，就像毒夕绯接过香囊时的默许，就像冰公主藏在清冷下的柔软。原来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里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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