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一切之后,我忽觉身子像是沉入一汪温热的水里。
水波轻缓,托举着我飘荡,四肢都失了力气。
恍惚间,有一双温润宽厚的手,从背脊至肩颈,缓缓抚过,像极了孩提时依偎过的怀抱。
“娘……?”我低低唤了一声。
然而心口一紧,立刻明白过来不对。
我本就无娘。南宫府的老夫人待我冷淡,她从不是我的生母。
那这双手又是何人?
我忍不住抬眼望去,然而那面容上却空空如也,五官全无,只有一只血色的眼睛充斥着整张脸,赤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泪来,正直直凝望着我。
“唔——!”剧痛猛然袭上头颅,像千百根铁钉钉入脑海。
那眼眸的光,刹那间将我推入撕裂般的痛苦。
我猛地睁开双眼。
周遭一片漆黑。
黑暗无边无际,既看不见华商与卷儿,也不见方才春来客栈那群怪异的人,只余我独自一人,像被投入无形深渊。
我踉踉跄跄往前摸索,脚下空旷,既无石阶,也无泥土,只是踏在某种虚无之上,轻轻一落便荡出不真实的涟漪。
“华商?卷儿?”我试着唤。
声音在黑暗里轻轻散去,竟无半点回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壁障尽数吞没。
胸口越发发慌,我索性大声喊:“有人吗?”
话音方落,虚空之中忽然炸开一声低沉洪亮,仿佛从天穹轰然垂下——
“何人在此大声喧哗。”
那声音震彻心魄,似雷霆敲击耳膜,令我瞬时跪倒在地,双手捂耳,却仍震得骨头嗡鸣。
我竭力稳住心神,抬头仰望黑暗,试探着答道:“敝人南宫恭,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此处又是何地?”
我正想多问几句,虚空中那声音再次轰鸣,震得四野回荡不息:
“此处禁止喧哗,禁止嬉闹,禁止一切声音。”
我心口骤然一凉。
“啊……哎……?”我不由自主应了几声,然而话音刚落,四周黑暗顿时翻滚,如墨海将倾,压得我喘不过气,头痛欲裂。
我急忙闭上嘴,强迫自己屏息。
刹那间,黑暗似乎缓缓退散,一缕极细的白光自无穷深处透来。那光初时微弱如萤火,随即愈发明亮,直至刺目。
我睁大眼,只觉天地骤然一转。
再睁眼时,熟悉的破庙映入眼帘。残墙断瓦,荒草萋萋,火光与人影全无,唯我独身立于庙门之前。
我心头怦怦直跳,急切环顾四周。
片刻后,虚空微微一颤,华商与卷儿的身影竟从空气中浮现,像是从另一重梦境里挣脱出来。他们脸色灰白,神情恍惚,双眼空茫良久,方渐渐恢复神采。
我连忙迎上去:“你们……方才也去了那黑暗里?”
卷儿仍旧心有余悸,声音发颤:“我……我见到一只眼,它……它看我……”
华商神色沉重,缓缓点头:“我也是。
听到那声音,让我莫敢多言。闭了嘴,才得以醒来。”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说不出的恐惧。
方才那片无声的黑暗,仿佛要将我们的灵魂都挤压在死寂里。
若非遵循那“禁声”的命令,恐怕永远都要困在其中。
我们并排立在破庙前,神色皆似死灰。
风声吹过断壁,像无数人低声呓语,更添惶然。
许久,华商低声道:“春来客栈那群人……你们可见着?”
我与卷儿同时摇头。
庙里庙外,空无一人。那一队持火把而来的汉子,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夜风呜咽,吹得破庙那歪了一半的门“嘎吱”作响。我们三人沉默良久,谁也不愿先开口。
我终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华商:“那……现在咱们怎么办?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再过来破庙,莲儿也还没回来。万一再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咱们可真就没命了。”
华商竟还笑得出来,嘴角一挑,斜睨我:“怎么了,小恭恭?担心我护不住你么?”
“这……我才不担心呢!”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偏偏这时,卷儿缩在角落,低声插了一句:“其实,我……我也怕。”
我心里顿时有点安慰——总算不是我一个人胆小。
华商笑意一敛,神色渐渐沉了下来:“看来,我们也要去一趟安前辈家了。”
我与卷儿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赶到安前辈家的时候,已是夜色更深。小院四下静谧,唯有灯影摇曳。推门而入,只见安前辈仍旧一身宽袍,正自泡茶,神态悠然,仿佛世间并无半分怪异。
“安前辈!”我忙开口,“莲儿来过么?”
安前辈微微一愣,摇头道:“并未见过。”
我心口一沉,霎时生出不祥的预感。华商也蹙起眉,卷儿更是面色惨白,仿佛下一瞬便要哭出来。
我们将一路遇到的怪事细细道来:春来客栈的沉默人群、被封住的酒坛子、那突如其来的鸣叫、血色的眼睛,以及那片死寂的黑暗。
安前辈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有意思。”
“有……意思?!”我几乎要跳起来,“前辈,您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没命了!”
安前辈抬眸望我,眼底深处一瞬间闪过莫测之色,缓缓道:“也许事情的关键,并不在酒,而在于你们看到的那只——眼睛。”
说到“眼睛”二字时,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压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连屋内的灯火都跟着晃了几晃。
安前辈忽然放下茶盏,淡淡来了一句:“对了,你们上次留下的那个银盒,我大概解了一半。”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这么快?!”
安前辈抬眼看我,神色不变。
“那里面……是什么?”我呼吸急促,心都提到嗓子眼。
安前辈慢悠悠地摇头:“不知道。”
“哈?!”我差点摔倒,“前辈您是逗我呢吧!”
安前辈笑而不答,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却古怪:“我只知道,那里面另有乾坤,但我并不能看清究竟是什么。”
我愣愣瞪着他,心里嘀咕:您老是不是故意说这种听了比没说还难受的话?
身旁华商倒是沉得住气,拱手正色道:“还请安前辈赐教。”
安前辈哈哈一笑,须发轻颤:“我能教你们什么?不如你们自己去一探吧。”
话音落下,他唤来上次那个面无表情的木头人。木头人端上一壶汤水,壶身乌黑,壶口氤氲着丝丝雾气,隐约散出一种说不清的气息——像是苦里带甜,甜里透酸,酸里竟还夹杂着几分咸腥。
“敢么?”安前辈的目光落在我与华商身上,眸光似笑非笑。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脑子里满是问号。
华商沉声问道:“前辈说的可是——让我们进这银盒里?”
“如何进去?”
“进……进这银盒里?!”我嚎了一嗓子,差点把桌子掀了,“这玩意儿还能把人缩小不成?还是说银盒会自己变大?您老别是想诓我们吧?!”
安前辈似乎对我的慌张毫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从柜子里抽出三根细香。香体通红,隐隐闪着暗光。
“将这壶里的三清水喝下去,再点着这三息香,就可以了。”
他说着,将香递到我们面前。
“不过——”安前辈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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