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顺手带上门，空气安静了一秒。
“有事？”陈丽君站在房间中央，语气有些生硬。
李伟没接话，上下打量她：“刚才还好好的，接个电话就急着回房。怎么，家里又来要钱了？”
陈丽君手指蜷缩了一下：“不关你的事。”
“还是说……”李伟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低，“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她猛地抬头，眼神闪躲：“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李伟伸出手，“手机给我看看就知道了。”
陈丽君把手机藏到身后：“凭什么？”
“凭我是你债主。”李伟理直气壮，“万一你家里又给你欠一屁股债，我找谁要去？”
他这话半真半假，眼神却紧紧盯着她。
陈丽君与他对视了几秒，他目光里的坚持和那种看穿一切的了然，让她最终败下阵来。她垂下眼睫，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慢慢地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解锁，调出那条短信，递了过去。自暴自弃地想，看吧，反正……最不堪的他也见过了。
李伟接过手机，快速扫了一眼那条短信，心里顿时明了。果然又是这种事。他把手机递还给她，没再多问一句关于她家里的事。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走吧，”李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去我那边坐坐。我房间有个小客厅，比你这儿宽敞点。”
陈丽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放心，”李伟像是看穿她的顾虑，扯了扯嘴角，“就是找个地方让你喘口气。看你这样子，一个人待着非得钻牛角尖不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或者说，是一种债主对“抵押品”状态的责任感。
陈丽君此刻心乱如麻，也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了对门的房间。
李伟的房间果然有个独立的小客厅，他给她倒了杯温水，自己则开了罐啤酒，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说说吧，他喝了一口啤酒，语气轻松，像是在聊今晚的天气，除了逼你卖身换彩礼，你家那两位神仙还作什么妖了？
陈丽君猛地站起来，水杯地摔在地上：李伟！你够了！
这就受不了了？李伟慢悠悠地把啤酒罐放在桌上，他们把你往火坑里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大气性？
你懂什么！她声音发抖，那是我爸妈！
李伟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是那个让你大学辍学打工供弟弟的爸妈？还是那个把你往老男人床上送的爸妈？
陈丽君扬手就要打他，却被李伟一把抓住手腕。
打我？他冷笑，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摆脱那对吸血鬼！
你以为我不想吗！她终于崩溃大喊，眼泪夺眶而出，可我还能怎么办！他们生了我养了我......
生了你养了你？李伟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陈丽君，你醒醒！上次要不是我撞见，你早就......
那是我自己的事！她用力想挣脱，用不着你管！
我偏要管。李伟把她按在墙上，声音压低，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想死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两人对峙着，陈丽君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止不住地流。突然，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声音变得嘶哑：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李伟松开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很简单。换个手机号，把他们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他停顿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你不是他们的提款机，你是陈丽君。
陈丽君捧着水杯，声音越来越低：他们总说...白养我这么大了...说邻居家的女儿都给家里盖了新房...
啧，听这意思，你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才投胎到他们家吧？
“所以他们是指望你嫁个土豪，然后带资进组，反哺家庭？”
“下次再打电话，你就说你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看他们急不急。”
他这些话毫无安慰作用，甚至有点缺德，但奇异地，让陈丽君沉重的心情，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慢慢泄掉了一些沉重的气体。她甚至被他最后一句逗得，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抿紧了。
她发现，他其实很聪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情绪里的核心痛点，然后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掉她一部分的委屈和愤怒。他不评判她的家庭，也不试图指导她该怎么做，只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接住了她的脆弱。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距离似乎在不经意间拉近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而微醺的氛围。
陈丽君感觉胸口堵着的那团棉花，好像消散了不少。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李伟，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李伟看着她，灯光下，她卸下了平日里那层职业的铠甲，眼眶微微泛红，带着点平时绝不会显露的柔弱。他忽然倾身过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语气不再是刚才的插科打诨，而是带着一种直白的、近乎无赖的坦诚：
“陈老师，不用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就是在哄你。”
“……”
陈丽君整个人怔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窜上她的脸颊和耳根。
“哄……哄我？”她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微颤。
“不然呢？”李伟挑眉，理直气壮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又有着不容错辨的认真，“看你都快哭了，总不能真让你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吧？那我这债主当得也太失败了。”
陈丽君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脸颊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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