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玉佩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凉意,其内蕴含的星宫阵法权限,如同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崔明月。玉衡的示好与暗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星宫内部,果然并非铁板一块。这观星台的邀请,这枚玉佩,是善意,是试探,亦或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更深入接触星宫核心,探寻其与归墟、与那场跨越星空的寂灭灾难之间关联的机会。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崔明月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魅影,凭借着星辰玉佩的指引,轻易避开了天权峰上诸多明暗哨卡与警戒阵法。玉佩上流转的星辰之力,与峰上的守护大阵隐隐共鸣,为她打开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越往峰顶深处,空气中的星力便越发浓郁精纯,甚至凝聚成淡淡的、闪烁着微光的雾气。沿途所见的一些殿宇楼阁,风格也与外界的华丽张扬不同,更显古朴厚重,墙壁上雕刻着古老的星图与晦涩的符文,散发着沧桑久远的气息。
这里,似乎是星宫传承较为古老的核心区域。
她的目标,并非那些藏有功法典籍的殿宇——那些地方守卫必然森严,且未必有她需要的信息。她的神识在玉佩的辅助下,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感应着这片区域能量波动的异常。
寻常的星力流转,浩瀚而平和。但在这片区域的极深处,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不祥的扭曲与吸力的波动,如同心脏般微弱而持续地搏动着。那波动与她在方舟残骸、在天外楼执事口中感受到的“归墟”气息,隐隐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镇压于此。
就是那里!
她循着那丝感应,穿过一片寂静的竹林,绕过几座看似废弃的祭坛,最终来到一面毫不起眼的、布满青苔的岩壁之前。岩壁光滑如镜,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那诡异的波动源头,正是从这岩壁之后传来。
星辰玉佩靠近岩壁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岩壁表面,一道道黯淡的星辰纹路逐一亮起,构成一个复杂的封印阵法。这阵法之精妙、之古老,远超她在悬空山外围所见,其核心处散发出的能量层级,令她如今的混沌金丹都感到一丝压抑。
“以周天星辰为锁,封印何物?”崔明月眼神凝重。她能感觉到,这封印之后,隐藏着大秘密,也蕴含着大恐怖。
她尝试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封印节点,却发现这阵法浑然一体,几乎无懈可击,强行破解,必然引发惊天动地的反噬。
就在她沉吟之际,怀中那枚得自天外楼的客卿令,竟也微微发热,与那星辰玉佩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紧接着,那截一直沉寂的无名兽骨,也仿佛被引动,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岩壁后波动同源的古老蛮荒气息。
兽骨表面的界域道纹,在接触到岩壁阵法散逸出的气息时,竟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取出无名兽骨,将其轻轻按在岩壁那封印阵法的核心区域。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冲突。
兽骨上的界域道纹与岩壁上的星辰阵纹,在接触的刹那,竟如同水乳交融般,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与调和!那严丝合缝、牢不可破的星辰封印,在界域道纹的影响下,竟如同被赋予了另一种“权限”,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缝隙!
就是现在!
崔明月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在那缝隙合拢之前,险之又险地遁入了岩壁之后!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悬空山的仙境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破碎、死寂的诡异空间!
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怪异云团缓缓蠕动。大地干裂,布满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深不见底,从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毁灭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稀薄而狂暴的能量乱流,与星力截然不同,充满了绝望与终结的意味。
而在这片空间的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占据了整个视野!
那漩涡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点,吞噬着一切光线与生机。漩涡的边缘,空间不断扭曲、崩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形成一圈混乱的能量风暴带。正是这漩涡,散发着她之前感应到的那股不祥的扭曲与吸力!
归墟之眼!
虽然形态与方舟日志中描述的“潮汐”有所不同,但这股湮灭万物、让一切重归虚无的本质气息,崔明月绝不会认错!
星宫总部之下,竟然镇压着一处归墟之眼的入口?!难怪星宫典籍会对归墟有所记载!他们并非不知,而是一直在暗中对抗,或者说……利用?
她强忍着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与悸动,仔细观察。只见那黑暗漩涡并非完全失控,七道粗大无比、由纯粹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锁链,如同来自天外的神罚,从这片暗红空间的七个方向延伸而出,死死缠绕在漩涡的核心,试图将其束缚、封印。
但此刻,那七道星辰锁链光芒黯淡,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在漫长岁月的对抗中,已到了强弩之末。那归墟之眼旋转的速度,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加快,散发出的吸力与毁灭波动,也在一丝丝地增强。
“果然……封印松动了。”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崔明月身后响起。
崔明月心中剧震,猛地转身,戮星剑已跃入手中,混沌煞元瞬间提至巅峰!
只见不远处,一块断裂的黑色石碑旁,不知何时,盘膝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身穿破旧星宫长老服饰的老者。他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双深陷的眼眸,却如同历经万古沧桑,充满了智慧与……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并未看向崔明月,目光始终凝视着那缓缓旋转的归墟之眼。
“不必紧张,小姑娘。”老者声音沙哑,“能凭借‘界钥’碎片和玉衡那孩子的玉佩找到这里,便是机缘。老夫……是这‘镇渊殿’最后一任守殿人,你可以叫我,墨守。”
镇渊殿?守殿人?界钥碎片?是指那无名兽骨?
崔明月心神电转,并未放松警惕,沉声道:“此地为何处?这归墟之眼,又是怎么回事?星宫究竟在隐藏什么?”
墨守长老缓缓转过头,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落在崔明月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还有一股……更加古老而混沌的力量。你不是星宫的人,也并非血海宗、天衍宗那些小辈……你来自天外?还是……幽冥?”
崔明月瞳孔微缩。这老者竟能一眼看穿她这么多底细?其修为,恐怕远不止表面看起来这般虚弱!
“我是谁不重要。”崔明月稳住心神,剑尖微垂,但气机依旧锁定对方,“重要的是,这归墟之眼,是否与席卷星空的寂灭有关?星宫在此镇压,目的何在?”
墨守长老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那恐怖的漩涡,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归墟之眼,便是‘潮汐’的源头之一,亦是‘操纵者’投放其力量、侵蚀诸界的锚点。”他声音低沉,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噩梦,“我星宫先祖,于万载前发现此眼,知其恐怖,倾全宗之力,布下‘七星锁渊大阵’,将其封印于此,欲阻其吞噬流云,延缓灾劫。”
“万载守护,一代代守殿人于此耗尽寿元,以自身星辰道则加固封印……然而,归墟之力,岂是凡人所能长久抗衡?封印日渐松动,‘操纵者’的低语与侵蚀,亦无孔不入……”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与讥讽:“至于如今的星宫……早已背离了先祖的初衷。星无极那些人,畏惧归墟,却又妄想掌控其力!他们与虎谋皮,暗中与‘操纵者’的爪牙有所勾连,试图借归墟之力,铲除异己,称霸流云,甚至……寻找所谓飞升之机!何其愚蠢!何其可悲!”
崔明月心中巨震!星宫高层,竟然与“操纵者”有勾结?!难怪星宫能如此快速崛起,难怪他们对幽冥海赶尽杀绝!这一切,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秘辛!
“他们就不怕玩火自焚,引狼入室吗?”崔明月冷声道。
“怕?他们早已被力量与野心蒙蔽了双眼。”墨守长老摇头,“他们以为能驾驭毁灭,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毁灭的傀儡。这归墟之眼,便是‘操纵者’给予他们的‘甜头’,也是悬于流云界头顶的利剑!一旦封印彻底破碎,归墟之力全面爆发,整个流云界,都将化为虚无!”
他看向崔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小姑娘,你能来到此地,便是变数。玉衡那孩子,是宫内少数还保持着清醒,暗中调查真相的人。他引你来此,想必是察觉到了你的不凡……你,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崔明月沉默片刻,消化着这震撼人心的信息。星宫的黑暗,归墟的威胁,操纵者的阴影……一切线索终于串联起来。
她看向那挣扎欲出的归墟之眼,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墨守长老,心中已然明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墨守长老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尤其是她手中的戮星剑和那截兽骨:“加固封印,或……寻找彻底关闭此眼的方法!‘界钥’碎片能暂时平衡封印,但并非长久之计。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找到其他的‘钥匙’……或许,答案就在那寂灭的星海深处,在那‘观星者’追寻的真相之中……”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躯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老夫残魂即将燃尽……能等到你来,已属侥幸……小心星无极……小心‘他们’的使者……玉衡……可信……”
话音渐悄,墨守长老的身影如同青烟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这死寂的封印空间内回荡。
崔明月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手中的无名兽骨(界钥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光,与那七道黯淡的星辰锁链隐隐呼应。
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仅要复仇,还要面对一场关乎一界存亡的灾难。
她抬起头,望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归墟之眼,暗金色的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封万载的决绝与杀意。
“操纵者……星宫……归墟……”
“很好。”
她握紧了戮星剑,剑身暗金流光,与这方死寂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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